同為充州官, 一個顯貴, 一個握權, 敬郡王世子跟薑企打的交道,真心不要太多。
粗魯武夫什麼的,他早已習慣麵對。
其實,早在幾位府台尋來之時,他就已經感覺此事希望不大, 薑企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這幾人還舍不下諾大利益, 就想給些金銀了事……他們那幾城地域空闊,流民四處亂竄, 上至城府,下至鄉縣,不說打乾淨吧, 想平靜點兒, 一城沒有五, 六千人,耗個一年半載的時光,根本不可能有甚效果。
三個城,需撒出去將兩萬的兵,加庸關是何等地方?秋收前胡人還小範圍連攻了三次呢, 有一次還有小股胡人進關, 禍害了不少鄉間百姓, 就這局麵, 沒有潑天的富貴,薑企敢往出派兵?
要敬郡王世子來說,對幾位府台而言,薑企根本就不是個好選擇,想請他的代價太大。若真有這心思,到不如請旺城姚提督,那位根基淺,人空閒,要價應該不會太高……
坐在那兒悠悠的品著茶,瞧著幾個人你來我往,敬郡王世子徐徐吐口出氣,嘖,這茶真香……
好半晌,足有半個時辰的功夫,“打擾薑將軍,我等就先告辭了!!”他站起身,替幾位已經氣息奄奄的府台恭手。
“世子慢走,待日後有功夫,我去拜見老郡王。”薑企哈哈一笑,起身相送。
對敬郡王這座泥菩薩,他還是保持著最基本的尊重。
“我自稟告父王,掃塌相迎。”敬郡王世子客套著謙讓,“薑將軍請留步,不敢不敢。”
兩人說話幾句,抱著誰都心知肚明的疏離,隨後,敬郡王世子帶著幾位府台走了,獨留薑企坐在書房,若有所思。
半晌,他猛的起身轉到後屋,一拍大腿,“娘的,這回可算吃虧了!!諾大好處占不得,我怎麼跟丟了東西一樣,那麼心疼!!”他抽了抽鼻子,錘胸頓足。
“彆因小失大,那幾個窮城能給你什麼?無非就是金銀而已,從段義那兒,從婆娜彎摳來的還不夠?”薑維正盤腿坐炕上啃羊腿,聞言翻了他爹個白眼兒,“咱們是哪兒?加庸關!!朝廷要咱們乾什麼?守邊!!胡人才是最重要的。”
“百姓還沒秋收完,眼看冬天要來,正是胡人開始囤糧的時候,哪年不犯邊個三,五,七次?你前腳把人調走了,後腳抵擋不住胡人,真讓他們大舉進關,到時候,咱們哭都找不準調兒了!”
“我的爹,這些年你又凶又貪,聽調不聽宣,貪汙受賄賣私鹽,朝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辦你,不就是因為你能守住邊嗎?要連這點好處都沒了,咱全家就是抄斬開剮的命!!”他語重心常,哄小孩兒似的薑企,“得了吧,這時節就彆蹦躂了,老實點吧。”
“你當老子不知道。”薑企就瞪起銅鈴大的牛眼,一把搶過兒子手裡的羊腿,‘茨啦’撒下一塊肉,大口嚼著,“我那不是心疼嗎?”
薑維所言,是薑企這些年立命的根本,他哪會不明白?不過,銀子……誰都不會嫌多。
“唉!!”長長歎氣,心疼的他眼都紅了,薑企認命的用吃肉來彌補心靈的創傷,沒一會兒功夫,羊腿就見骨頭了。
薑維在旁邊看著呲牙,見他爹‘茨啦’一口肉,‘茨溜’一口酒,吃的還挺美,看來徹底打消了借兵的念頭,便輕輕抿了抿唇,默默走出門。
沿著碎石輔就的小路,他隨手折了朵花把玩著,越過涼亭,走過花輔,遠遠的,他看見有一青衫女子走了過來。
“母親。”薑維垂首,恭敬的問好。
小王氏頓下腳步,沒說話,就看了他一眼。
氣氛仿佛凝結了。
“您跟三弟說吧,他求的事兒辦妥了,爹不會借兵。”好半晌,薑維突然開口。
小王氏垂了垂眼簾,“好,我知道了,會轉告的。”她淡淡的道。
“既如此,母親接著逛,兒子先告退了。”薑維低聲,轉身要走。
“他是你弟弟,這是血緣,是天性,誰都改變不了。”就在薑維轉過月亮門的瞬間,他耳邊響起了一抹靜漠的聲線,那是嫡母的嗓音。
薑維微一停頓,沒說話,隻是抿了抿嘴角,加快腳步離開了。
他身後,小王氏沉默的看著他的背影,仿佛麵無表情,又仿佛百味沉雜。
“這算怎麼回子事兒?都成一鍋爛粥了!!”相柳扶著主子的胳膊,嘟囔著咒罵了一聲。
——
薑企的路子走不通,幾位府台不可能就此停下腳步……畢竟流匪不讓他們。百般無奈,萬般不情願,他們隻得重新轉回姚千枝那兒……
拉出來的屎硬生生坐回去了!
正所謂:上趕著不上買賣。走了在回……這價位就算定下來,在講究都有限,兵器盔甲多多的給,商貿要道通通的開,至於駐軍,自然也沒什麼條件可講。
姚千枝把嘴咬的死死的,任嘛不鬆口,幾位府台千講萬講,一點便宜沒討下來,景朗連摔了三回茶杯,最後被左鏡明和班正坤聯手轟出去了!!
不能幫忙就彆添亂,知道總給人道歉有多麻煩嗎?雖然不明顯,他們也是要臉的好嗎?
你有千般妙計,奈不住我一定之規。兩府台圍著姚千枝快把她說出花兒來了,最終——還是沒有效果。
“這三城駐兵,你準備派誰去?”提督府前院大書房,姚千蔓側頭,將疑問的目光投向姚千枝,“這事極重要,且得仔細斟酌。”
霍錦城亦道:“大姑娘說的不錯,主公有何想法?”
“薑熙幫了咱們,這三城駐兵的領頭,得有他一個。”姚千枝想都沒想,率先便道。
因掛念著霍錦城,薑熙見過姚千枝數次,雖沒正經投靠,多多少少有點意思,在說了,幾次合作,霍錦城早把他忽悠上了賊船,想下去,真真不容易。
“熙弟尚可,還有呢?”霍錦城琢磨了琢磨,點頭應下。
“薑熙去崗城吧,那城地方小,還是平原,好攻好守。”姚千枝沉吟,“至於副官,我到是打算用一用蔣瓊……”那個迷戀幕三兩的婆娜彎大副。
“他?他不是對三兩老大意見……沒正經投靠呢吧?”不是還在上掃(洗)盲(腦)大班嗎?姚千蔓蹙眉,下意識的反對,“這不太……”妥當吧?
“無妨,蔣瓊那人,嗬嗬,我算品出來了,隻要南寅還在我手裡握著,他連個屁都不敢放!”姚千枝就笑。
蔣瓊就是南寅的‘拾取綁定’,一帶一根本分不開,要不是攻打婆娜彎那次,她親眼看著蔣瓊對幕三兩獻殷勤,確實真心喜歡的模樣,單看這些日子的表現,她還以為蔣瓊是愛在心口難開,暗戀南寅呢!
“你既有了判斷,那就聽你了,薑熙為正,蔣瓊做副……”
“在配上王狗子和王大田叔侄,拔他們五千人,崗城儘夠了。”姚千枝拍板,隨後又道:“棉南城產錦花織女,我是要親自前往的,至於涔豐城嘛,我到準備讓苦刺領頭,帶著胡狸兒他們,且,上回隨我打了婆娜彎的那拔兒女子都不錯,尤其是羅英,我琢磨著讓她帶過去培養培養,說不準能頂上事兒。”
“還有郭五娘,我聽千蕊說,她在學堂很努力,三、百、千都認全了,眼巴前兒的書都看得懂,這才多長時間啊,肯下苦功夫,不會差的。”姚千蔓推薦。
“哦?那成,就讓苦刺帶帶她。”姚千枝挑眉應聲,隨後道:“你留在旺城坐守,祖母她們會幫你,我帶走錦城。”
“行。”姚千蔓眸光閃了閃,咬牙應下。
“那婆娜彎那灘呢?大姑娘鎮守旺城,恐怕就顧不上那邊兒了。”霍錦城皺眉。
“婆娜彎?不早就歸白姨娘了嗎?前兒我看那封要東西的信,就是她的筆跡啊?”姚千枝挺驚訝,轉頭問,“大姐,王大田和王狗子不是被白姨娘擠出來的嗎?難道是千葉?”沒看出她那二堂姐有這能耐啊?難道走眼了?
“你覺得能是千葉嗎?就她那性格?”姚千蔓攤手苦笑,歎道:“在沒成想白姨娘有這般能耐,不過,她這長駐島裡有段日子,怎麼沒見她說想回來?”不是跟二伯感情挺好的嗎?
對啊對啊!!這個要考慮啊,婆娜彎是姚家軍最重要的收入來源,數萬大兵靠那地方兒養活呢,就托付個後宅小妾手裡,怎麼看怎麼不靠譜啊!!霍錦城無聲呐喊著。
“無妨,男人嘛,沒事兒的時候當然千好萬好,怎麼親相都沒夠,這會正忙著,白姨娘沒功夫理二伯……不是很正常嗎?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姚千枝聳聳肩,一臉不以為然,“況且……”
說什麼危險不危險,嗬嗬,婆娜彎如今連大船都沒有,全讓她收旺城碼頭了,白姨娘就是有二心,她是橫飛天空,還是能穿遊大海?
“你這話說的……”做為本土大家閨秀,對堂妹的理論,姚千蔓蹙了蹙眉,半晌道:“還挺有點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