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章(2 / 2)

天命為皇 燕柯 12567 字 10個月前

她前兩天出門,身邊還跟了好幾條‘尾巴’,雖然憑她的身手,很輕易就能甩得掉,但……那多嚇人啊!

“姚總兵,你莫要見怪,我,我其實不是針對你。”空氣突然變得寂靜,雲止無聲好半晌兒,終於幽幽歎了口氣,“我隻是覺得,眼前這一切,大晉朝,燕京,我生活了半輩子的地方……突然變得很陌生,滿朝文武,宗室皇戚,似乎隻有我在為舅舅和表哥的江山奔波辛勞,熬儘心血……”

“我何嘗不知萬歲爺並無明君之相?何嘗不明大晉如今戰亂,並不全是外戚之禍?但是,我有什麼辦法呢?我非天縱之才,全無回天之力,麵對如此江山,如此君主,我該怎麼做?我能怎麼做?”

雲止喃喃,澀然苦笑,伸手捂臉,淚水順著指縫往外流,“……像霍尚書般忠君報國,死而後已?還是袖手旁觀,坐待結果?又或如喬家,冷眼擇選新主,求那從龍之功?”

從小跟先太子受一樣的精英教育,雲止不是個傻的,朝中情況,他哪會不明白?依然執著倔強著,不過就是不想放棄舅舅和表哥口中的‘萬裡江山、黎民百姓’罷了。

他願意精忠報國,悍不畏死,然而,誰能接納他這滿腔的赤誠啊?

是被幾個玩具逗的月餘不上朝的小皇帝?是慈安宮中遍布小寵兒的韓太後?還是遠在豫州,冷眼觀旁的豫親王?

苟利國家生死已,豈因禍福趨避之。他願意為國為民獻上性命,但是,誰稀罕呢?

不過白白落得‘癡傻’二字罷了。

韓太後私寵之事隻是揭開了他一直不願承認的事實,讓他在不能靠自我欺騙過日子,必須正視無用的帝王,心思各異的朝臣和搖搖欲墜的江山……

雲止心裡那個難受就不用提了,不止是姚千枝,他誰都不想搭理!!

事實上,要不是還有老娘和一絲責任在心,他都恨不得尋個沒蒼蠅的地方兒蓋個草棚,直接隱世得了。

“……你是這麼想的啊,那就……跟錦城好好聊聊吧,朋友不就是乾這個的,憋屈事兒說出來心裡多少能好受點,實在不行喝點酒哭一通就好了。”姚千枝咂巴咂巴嘴兒,拍拍他的肩膀,訕訕安慰。

做為一個心存反意的人,麵對這般模樣的雲止,她真是說不出什麼來。

總覺的……好像在欺負人家一樣。

默默無聲,姚千枝從袖子裡掏出塊手帕,捅了捅雲止,遞了過去。

雲止彆著臉兒,有點不好意思,彆彆扭扭接過來,胡亂抹了兩把,把淚水擦乾。

前頭,領路的小太監聽後麵沒動靜了,慢慢放緩腳步。

兩人不言不語的跟著,誰都不說話,距離到是莫名的拉近了。

行至內宮門,小太監交接,剛把他倆放出去,就見遠處宮道上,身披銀盔銀甲,手掛明黃玉卷的男人急奔在宮道上。

“八百裡加急,行人避讓,錄州府百八裡加急,行人避讓……”來人通身狼狽,銀甲破碎,神色憔悴,手臉全是黑灰,邊跑邊喊,聲音嘶啞乾裂。

他路過的地方,不拘是太監還是宮女,紛紛回頭,如潮水般退去,給他讓出道兒來。

男人一溜煙兒就跑沒影了。

驚異的看著男人背影,“錄州八百裡加急?南方,難不成是黃升?”姚千枝咬唇猜測。

“快,回去。”雲止絲毫不停留,轉身就往內閣方向跑。

“哎,哎,等等我。”姚千枝揚聲喊,緊步就追。

真是的,剛才還說失望要歸隱?怎麼轉瞬就變卦了?男人心,海底針,這份兒摸不透的,口事心非的勁兒!

——

黃升——原名黃驢,靈州招遠縣大場村人,本是個鄉野閒漢,東家走西家逛的流.氓混混頭兒。昔日,戶部貪汙修河工款,導致靈州壩毀,水災四起。韓載道下令拒流民入城,百姓們活不了命,他便糾結了一眾鄉黨,血屠了招遠縣。

把縣令剁成了肉醬,他坐擁一縣造了反,南方水災後旱起,旱起後蝗災……連著數年沒個消停,關鍵朝廷並不振災,任由百姓們苦熬,黃升借此機會自稱‘天神下凡’,手下二十萬‘天神軍’,連打幾年,徹底坐鎮了靈州。

甚至,前段日子,他還拐過並州,率軍佯攻了次五裡縣,那裡離燕京不過三百裡的距離,嚇的小皇帝一眾差點沒棄燕京而去,遷都幽州了。

當然,那回黃升是沒成功,讓朝廷派兵打回去了。近日還挺安靜,沒什麼動靜。然而,此一回錄州八百裡加急……

內閣裡,韓載道看著手中奏折,麵沉如水。

“首輔,新野城正卡在南方和燕京交通要道上,此回被黃賊奪了,朝廷損失重大,新野城莫提督當數首罪。”

因八百裡加急被招進宮的一眾臣子中,有一文官出列斥責。

“莫提督已經殉國了,合族全家。”雲止麵無表情的說。

“就算殉國,亦不能免他誤國之罪,此乃兩碼事,雲都尉莫要混淆。”那文官皺眉。

“不錯,這是軍國大事,雲賢侄莫要意氣用事。”韓載道開口。

“母後,黃升……就是上回打來的那個人嗎?朕是不是要遷都了呀,去幽州嗎?那裡好玩嗎?”禦坐裡,小皇帝轉身回頭,伸手想拉隱在幔簾後的生母。

韓太後就低聲勸他,“乖兒莫鬨,聽你外祖父的,黃賊既提了條件,就不會打過來。”

內部矛盾在怎麼厲害,該團結一致對外的時候,她就不會鬨妖掉璉子。

要不然,兩人不能合作這麼多年,早在小皇帝還未長成的時節,她就得被韓載道滅口了。

“還得留在這裡啊,朕還想出宮走走呢。”小皇帝不大滿意的嘟囔著。

“區區鄉野逆賊,竟敢自稱‘天神王’,還要求娶公主下嫁,黃賊當他自己是什麼?真真,羞煞我等。”有人掩麵而悲。

“莫賊誤國,莫賊誤國。”有人破口大罵。

“破城之事,怎能怪莫提督?”一旁,雲止聽著,忍不住插嘴。

就有人立刻反駁,“怎不怪他?若他能守住新野,要道未失,黃賊哪敢如此張狂?都是他丟城誤國。”

“黃升率八萬人攻城,莫提督五千兵把守,整整八天沒有援軍趕到相助,生生被耗死了,他……還真是誤國啊!”見雲止被噎的直翻白眼兒,姚千枝閒閒開口。

野新城是接連靈州和並州的要道,平素有晉朝大將——跟薑熙齊名的冠軍候君潭把守,不過,因為前段日子黃升詐攻五裡縣,嚇的朝臣們急急將他調回燕京,結果,他率軍沒到五裡縣呢,黃升退了,轉頭令人偷襲野新城……

這操作有點騷,君潭回援不及,野新城那般重要的地方,轉頭就丟了。

不過,這一場大仗,黃升分兵兩路,打的同樣有點虛,便暫緩下來,自封做了‘天神王’,還給朝廷這邊送了文書,想要求娶公主,自立國中國,從此聽調不聽宣。

當然,話嘛,他沒說的那麼明白,然而,意思就是那麼個意思。

多多少少,有點服軟兒。

“大國教化,黃賊許是受朝廷感恩……”

“下嫁公主,算是蒙恩了吧。”

“朝廷或能得一員大將……”

敘敘叨叨,被拉到內閣這一眾朝臣們,仿佛有點鬆動的意思。

“約莫是糧草不足,怕是想拖拖。”看著他們那樣兒,姚千枝拽過雲止,低聲對他說。

雲止麵無表情,“我想打。”

“他們能讓你打?”姚千枝指了指內閣一眾朝臣,嗤笑出聲。

雲止悲憤異常,“今朝沒有公主。”

先帝就兩個兒子,姐妹們早嫁光了。

“但是有郡主,有縣主,還有縣君……實在不行,隨便拎出個宗室女封一封就行了,反正我估摸著,黃升就是找個理由緩緩,順便占波兒便宜。”

姚千枝就道,順便還翻了個白眼兒,“不過,就算這樣,大家夥心知肚明……”她一指朝臣們,“能得喘息功夫,不用大兵臨境,他們還是會妥協的。”

“大晉立國,□□有訓:不割地,不賠款,不稱臣,不和親,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雲止喃喃。

“□□已經崩逝兩百多年了,如今君臨天下的,是禦座上的那位。”打手一指因為不能遷都出去玩兒,一臉不高興的小皇帝,姚千枝低聲。

雲止:……

麵如死灰!

——

那日內閣裡,黃升稱王,求娶公主事件,終歸沒吵出什麼正經結果。

畢竟,朝臣們還是要臉的,誰都沒主動說出‘白送公主求放過’這樣無恥的話,事情就暫時拖了下來。

反正冠軍候君潭已經率軍到了新野城外,一時半會兒的,黃升打不過來。

滿可以慢慢磨,總會有膽小的頂不住,主動站出來的。

到時候,他們跟著說句‘臣附議’就是了。

燕京朝廷裡這波兒爛腔子的,姚千枝觀察了這麼長時間,真是挑撿不出一個有用的,關鍵是,皇帝不頂事兒,朝臣們紛紛隻顧自保,或靜待明主,誰都不出頭。看不出哪個有用,而且,能上朝參加君國大事的,基本都三品往上,不是人到中年就是垂垂老矣,憑她這‘等級’根本拉攏不來,乾脆就放棄了……

專門奔鬱鬱不得誌的小官兒們使勁。

畢竟黃升稱王不稱王,公主下嫁不下嫁……她都決定不了,與其靜陪末座,看著大臣們‘話在心,口難開’,到不如請個病假,專心乾點旁的事兒。

反正韓載道最近忙的腳打後腦勺,已經沒心思來盯她了,她可以專心的浪。

就這般,燕京裡勉勉強強算是‘平靜’……關外草原中,悠悠白雲,天空碧藍如洗,微風輕撫綠草,白珍一身女奴打扮,慢步在赫裡爾部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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