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你跟我們稟告什麼?她應該是有準備,已經交代過你的吧。”姚千枝語氣很著定,根本不是疑問句。
一旁,姚千蔓同樣不覺得驚訝,表情非常平靜。
事實上,有了白珍這個前例在,她三妹妹攏過來的這幫女人,無論有什麼操作,她都覺得很正常。
獨身周旋天皇和大將軍中間,成了扶桑女貴族,手裡握著個銀礦而已。這算什麼啊?什麼時候幕三兩搖身一變,做了扶桑女天皇,她在激動的一邊跳舞,一邊喊‘溜溜溜’吧!
南寅:……
“呃,這個……”心裡說不清的滋味,他整理了僵硬表情,聲音完全沒有起伏的敘述,“幕姑娘說了,既然得了銀礦,她就不想讓出來,她希望能長駐扶桑,需要姚家軍給她提供二十艘大船,兩千精兵,方便她占地和運輸……”
“還有,她身上是掛著東方女貴族的身份,這是她能跟扶桑天皇周旋的根本,那地方天皇和大將軍鬥的厲害,對大晉這上邦大國挺看重的。”他說著,看了姚千枝一眼,“幕姑娘希望能得個證明,把她東方女貴族的身份砸實了。”
“哦,這樣啊……”姚千枝仔細聽著,眉頭微微蹙起,沉吟了好半晌,她道:“貴族身份到好說,我占著四州地,給她個官印還不容易?哪怕扶桑那邊不認我,就認晉朝……還有念瑩呢,她是宗室婦,手裡有謙郡王的大印,扶桑那地方……連大晉附屬國都算不上,一個郡王足夠應付他們的。”
“至於精兵,挑最好的給他,多給一千,在從我近衛隊裡找身手最好的女兵,貼身保護她。銀礦是重要,咱們很缺。不過,她的安全問題同樣得重視。萬一出了什麼事的話,緊張情況就把銀礦舍了,保她的命。”
隨著耳邊的話語,南寅的表情越來越和緩,姚千枝撇了他一眼,嘴角歎笑,“不過,大船的話……”
“算上從加庸關得的,咱們一共就七十多艘大船,還有不少是江船,根本走不了遠航,就內海附近晃悠晃悠,她一下就要走二十艘,而且,扶桑有點遠,如果運物資銀礦,肯定得是海船……”幕三兩幾乎一下就要一小半啊!
“那也得給。”姚千蔓接口,橫了三妹妹一眼,她既好氣又好笑,“得了得了,我都答應建船廠了,做什麼還一臉左右為難,像什麼樣子?”
“這不是想催你快點行動嘛。”姚千枝滿臉的好脾氣。
看著那賴皮模樣,姚千蔓哭笑不得,歎著氣抓過桌邊帳本,她拎起算盤,擺出架式,從早就分派好用處的銀子裡麵,一點一點的往出摳!
摳的欲生欲死!
隨著算盤珠子‘劈啪’做響,她的臉色越來越陰沉,表情越來越凝重,那種感覺,就像是你身邊就是一座被壓製著,然而隨時都會暴發的火山。
而且,你還坐在火山口。
屁股底下冒著煙。
看著姚千蔓,姚千枝默不做聲。
南寅頭都不抬。
屋裡隻餘‘劈啪’的算盤聲,和越來越沉重的氣氛。
——
船隊歸來,帶回大筆銀子,不管需要分出多少吧,暫時,四州的經濟壓力確實緩解不少。
最起碼,姚家軍的夥食裡,恢複了頓頓有肉。
不用吃土啦!
喜大普奔!
因為船隊半道被一股‘妖風’吹到了橡膠島,幕三兩已經孤獨的在扶桑熬了小半年了,姚千枝半點沒遲疑,就讓南寅緩了半個月的氣,就把他和船隊繼續打發出海了。
五十艘大船,二十艘送到扶桑歸幕三兩統籌,餘下的,接著做海貿呀!!
婆娜彎珍珠養殖基地,已經又成熟一批大珠啦!
比上回還多!
四州在發展,社會在進步,南寅,動起來,彆歇著,不要一回來就‘韓太後、韓首輔’個沒完,出門乾活呀!
往家裡多多的掙錢,才是你人生的康莊大道。
橡膠島還在等著你……事情多著呢!
彆隻顧著緊盯‘韓家父女’,做人,要放眼大局。
姚千枝一臉語重心長。
南寅:……
我信了你的鬼!
被忽悠進了賊船,就彆想在下來,主帥有令,南寅就得背起經濟大旗,想當年縱橫黃海的大海盜頭子‘洗手從良’,乾起那跨國‘銷售’的買賣,真是……
想想挺替南寅心酸的。
就休息了半個月,宣傳隊的新戲都沒看全,‘我的軍旅生涯’聽了一半,讓說書先生卡了個包袱,心裡留著勾子,南寅萬般不舍的走了。
帶著幕三兩要的文書、精兵和大船。
以及滿滿五十船艙的奢侈品。
光是珍珠這一項,就比上回多了三倍有餘。
南寅站在甲板瑤望,每每瞧著吃水線,都覺得腿肚子發軟,心裡翻著個兒的打顫。
這些船,萬一出點什麼意外沉了兩艘,不說彆人,姚家大姑娘都能把他生撕了。
那是珍珠、絲綢、茶葉、瓷器啊!!每艙都價值連城……打起精神,南寅重走海路。
經濟壓力得到緩解,風波壓下,煤廠、紡織廠、水泥廠還有剛剛啟動建設的船廠,四州開始平穩且飛速的發展起來。
——
姚千枝這邊平穩了,豫親王安了好幾年的釘子被她連根拔起,還順勢做了場大秀,燕京那邊,豫州方麵是陪了夫人又折兵,心情自然就不那麼愉快了。
燕京、豫親王府。
書房案前,楚敏手裡拿著信件,目光陰鬱,麵沉如水。
他麵前,喬蒙立著,有些手足無措。
氣氛沉重而壓抑。
“到是小看了她。”半晌,楚敏眯起眼睛,將信件展在麵前,仔細看了兩眼,隨後揉成紙團兒,扔進了火盆裡。
火燃舔著白紙,很快燃燒殆儘。
隻餘些許飛灰。
“這,小王爺,咱們的人就在她地盤上活動,潛伏不動到還尚可,這回鬨出那麼大的風波來,直接動搖她的根基,被抓住了,不算意外,更彆說還逃回一半來……”喬蒙哈腰陪笑著勸,“算是不錯了。”都沒死絕了。
楚敏看都沒看他,神色冷漠,“本就是棄子,死了就死了,都是孟家培養出來的酸儒,本就沒甚旁的用處,我氣惱的是……”他目光陰沉盯著火盆,“他們太沒用了。”
“潛伏了那麼時間,給了他們那麼好的機會,姚家軍女子當政,這麼明顯的弱點,他們居然抓不住,風浪都掀起來了……竟然沒牽製住她們!”
“這才多久啊?有沒有兩個月?一點沒絆住姚千枝的腳步,妨礙她們收服兩州不說,反而幫她們得了民心,嗬嗬,什麼風氣混亂,無奈附立新法,嗬嗬,這幫傻子鬨的狠,到是給了她理由!”
楚敏啞聲,恨的牙根直癢癢。
自立新法這種事,姚千枝肯定是要上報朝廷的,地方律法因時而議,且,充、澤幾州確實因為女四書的事鬨的厲害,的確有例可依。朝廷方麵,關鍵是韓太後同意了,她勸著小皇帝蓋大印,韓載道還沒反對,而且,最不解的是,萬聖長公主還出麵勸服了宗室……
幾方相壓,楚敏有什麼辦法?
他就是明說姚千枝心懷不軌,得有人信算啊?
南邊黃升還挺立著呢。
姚千枝上折子就明說這事是黃升搞的鬼,就是想讓北方不穩,從而兩麵夾擊燕京,嚇的韓太後不要不要的!
說是晚上都睡不著覺。
偏偏,楚敏還沒辦法反駁,因為豫親王和孟家確實借了黃升的渠道,勾連了他,想嫁禍人家一把。
聽說姚千枝手段很硬,花樣兒玩的多,孟家派的人,豫親王仔細查過,按理嘴應該挺緊,但是……看她遞進燕京那份折子,措詞用字,明明看不出什麼不對來,然而莫名覺得彆扭……
仿佛句句影射豫州一樣!
“不能在讓那個女人穩定發展了,得想法子讓她離開北地,調到燕京來。”麵沉如水,楚敏沉吟半晌,突然開口說。
目光犀利,他狠狠拍了拍大案,從臉色就能看出其堅決之意。
到是喬蒙有點遲疑,“這……小王爺,北方四州是姚千枝的根基,想讓她離開,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吧?”
那女人眼看就不是個傻貨,精明著呢。她親近韓太後一脈,跟外戚黨維持著聯係,小皇帝對她印象同樣不錯,且,最令他不解的是,連萬聖長公主都傾向她……
外戚、皇黨、宗室……幾乎都有她的關係,她還能震壓草原胡人,守護邊關,但凡南方黃升還存在,君譚沒徹底平了亂,朝廷對姚千枝的態度,肯定就是示好、施恩加拉攏。
不會有旁個的。
朝廷裡那群人,他們沒有那個膽子左右迎敵。
姚家軍遞過來的折子,兩麵夾擊什麼的,真以為姚千枝是在開玩笑嗎?
“哪怕萬歲爺聖旨,朝廷下令,姚千枝恐怕都不會進京的。”喬蒙苦笑著,“隻要想推脫,胡人入侵,地方內亂,她總能找出理由不來。”
人家在北地發展的好好的,進京來做什麼,當人質嗎?
“朝廷下令,她不來就不來了,不過……”楚敏冷笑一聲,“如果是韓太後下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