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娘娘如此,可真是失了風度,難不成,是怨恨太後娘娘教誨你?心裡憤慨嗎?”一旁,藍淑妃含笑捅刀。
“怕是心惱皇後娘娘進宮,有意遷怒吧。”靜嬪緊跟著會心一擊。
吳美人和餘美人礙著份位,沒敢說話,不過,那‘看戲’的眼神……真是清清楚楚的。
“你,你們!!”韓貴妃咬牙,窩囊的都想爆炸了,不過,終歸有一絲絲理智遺存,知道不能打宮妃,便狠狠瞪著眼,幾乎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德妃,今日之事,本宮記住了。”說罷,甩袖子就走了。
那背景,真是氣衝山河,‘咂咂咂咂’,都快把青磚踩碎了。
“嬤嬤,你怎麼樣?沒事吧。”想到韓貴妃那眼神……這回得罪了,日後怕得對上她,唐暖兒心裡真是怕的很,然而依然記掛著單嬤嬤,趕緊轉身上前扶起她,眼淚終於下來了,“我,我……”
“姑娘,是我連累你了。”單嬤嬤臉頰青紫,滿嘴都是血,話說的含含糊糊的。
“沒有,沒有,是,是她故意的。”唐暖兒泣著,“都怪我太軟弱了,她看我好欺負這麼對你……”
“不是的,姑娘,是我不謹慎。”單嬤嬤掙紮著起身。
主仆倆互相攙扶著,看那股子慘勁兒,幾乎要抱頭痛哭了。
“唐妹妹,貴妃自幼嬌養,脾氣直率,你那嬤嬤礙了她的眼,日後少帶出來就是了。”一旁,藍淑妃突然開口,緩步上前,她從懷裡掏出手帕,拉住唐暖兒輕輕給她試淚,滿麵溫和的歎氣,“唉,瞧這可憐兒見的,我知道你是實在人兒,最不愛惹事的。”
“莫要哭了,一會兒萬歲爺下朝回來,說不得要到你那兒,讓他瞧見了到不好,來來來,跟我到甘泉宮去,趕緊洗漱了吧。”她輕聲邀請。
唐暖兒就愣住了。
她隻是軟弱,並不是蠢,藍淑妃這個時節邀她,其中拉攏之意不需言表。
本來,她就想老實窩著,誰都不沾,誰都不惹,不過……想想韓貴妃那個態度,生生把她當軟柿子捏,心裡惦量著,自覺頂不過那人,“那我就多勞淑妃姐姐了。”唐暖兒聲如蚊蠅。
“本是我應做的。”藍淑妃展眉,笑容更深。
一旁,靜嬪看著這一幕,嘴咧的老大,眸光卻晦暗下來。
吳美人和餘美人餘光接觸,心裡多了提防。
夏日暖暖之際,慈安宮外眾美人手挽著手,麵上親密無間,實則暗流湧動。
——
慈安宮內,“皎月~~”礙眼的人都走了,韓太後笑盈盈的高聲招呼。
“娘娘~~”皎月公子就從內寢款款走出來,坐到她身邊。
韓太後抬手輕撫他的肩,“方才,真是委屈你了。”平素來哀家這兒,都是肆無忌憚的,如今到要藏著躲著。
想她縱橫深宮這麼多年,幾個毛沒長齊的小丫頭罷了,到讓她不自在了,韓太後眸光微暗,隱有幾分厲氣。
“娘娘說的哪裡話,奴奴這身份,如今這局勢……能陪伴娘娘身邊兒,不被趕走便已經拜謝滿天神佛了,哪還敢說什麼委屈不委屈的?”皎月公子垂著臉兒,幽幽歎了一聲,神色帶著些許輕愁。
瞧他那小模樣,韓太後真是心疼不止,不過,“趕走?誰要趕你走?”她低聲,臉色陰沉下來。
皎月公子是她目前最疼愛的,幾乎當心肝寶貝看寵還來不及,哪能轟……“是誰排擠你了嗎?”
“這……”皎月公子咬了咬唇,麵現猶豫之色,“奴奴不好說。”
韓太後坐直身子,按住他的肩,“哀家當麵,有什麼不好說的?哪裡有難處?直接告訴哀家,哀家給你做主。”
“奴奴……”皎月公子垂著臉兒,露出白皙優美的側顏,在窗外日光的映射下,幾乎白的不像人,他輕輕一歎,長長羽睫顫了顫,像斷翼的蝴蝶,“娘娘~~”他啟唇,語氣帶著絲絲縷縷的自憐,“其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芳菲閣的用度被削減了,奴奴和緋夜還好,像銅章和鈴脆他們……已經從後院遷出來了……”
芳菲閣明麵是宮內教司坊,其實就是韓太後養私寵的地介兒,三、四十個美貌公子個個出色,有受寵的,隔三差五就見駕——如皎月和緋夜。有被冷落的,等閒月餘不出閣門——如銅章和鈴脆……
不過,在不受寵,同樣是韓太後的人,“什麼?是誰做的?”心下暴怒,她猛然起身,一雙眼滿含怒火。
她堂堂一國太後,一不禍國、二不殃民……就這點愛好,怎麼不行了?
乖兒都沒說什麼?這是誰跟她做對?
“娘娘,如今掌六宮的是……”皎月公子欲言又止,一臉為難。
“韓載道!”完全沒有任何懷疑,一瞬間就認定了‘敵人’,韓太後連韓貴妃這個正經‘過手人’都沒提,直接把怒火砸向了‘親爹’,咬牙切齒,她揮手就把瓷瓶砸到地上。
‘嘩啦’一聲脆響,碎瓷四處飛濺。
韓太後心裡一陣痛快。
就好像砸的是韓載道似的。
“這,這娘娘,奴奴們沒什麼……約莫是貴妃娘娘不知情,跟首輔大人沒關係。”皎月公子溫言勸聲,聲音婉轉,很是輕柔,隻是,越發起了火上燒油的做用。
“韓莆不知情?韓載道還不知道?緋夜就是他老婆送進來的!!哼,把孫女弄進宮來,搶我的宮權,要我照顧著,偏還要打壓我的人?”韓太後冷笑,越想越火,“覺得我給韓家抹黑了?他怎麼不看看他那孫女,沒用的玩意,扶都扶不起來!”
“給她宮裡擺了點‘東西’罷了,竟然真就壓不住脾氣,把自個兒弄的人憎鬼嫌,五個宮妃一個沒拉攏住,到讓淑妃賣了好兒,呸,就這還有好意思稱什麼‘大家淑秀’。”她連連啐著。
皎月公子就默默的聽。
他是知道的,韓貴妃初受封,韓載道進宮給她‘要’宮權的時候,韓太後是特彆不願意……偏偏還反抗不了,便用了些小手段,給韓貴妃的朝陽宮裡擺了些‘東西’,當然,沒到‘藥’那麼嚴重,畢竟,她們還是利益相連體,便隻用了些能多多少少影響人情緒的‘小玩意兒’而已。
花啊草啊香料啊,都是能引的人情緒失常,夜裡失眠的‘東西’……韓貴妃本來就不是多好的脾氣,此回沒當上皇後,心裡還有諸多怨懟,時間久了自然爆燥起來,原本大好的局麵,到四麵楚歌了。
私下收拾收拾韓貴妃……韓太後不過就是出出氣,到沒真想把她怎麼樣,終歸都是姓韓的,且,今兒瞧她那模樣,讓藍淑妃擠兌的都沒人樣兒,韓太後心頭火就散的差不多,本來琢磨著把朝陽宮的‘東西’撤了,多少助她些,讓她順利渡過這段日子,在徐皇後進宮前站穩了腳根,誰知……
“真是反了她們了。”韓太後咬牙怒罵。
芳菲閣都敢動……那是她的命根子啊!
虧她還想就這麼算了,放過韓貴妃,如今!!嗬嗬,算?算什麼算?
她不把她自進宮後學到的手段,一一全使在韓莆身上,把她徹底弄瘋了,她就不姓韓!
至於同氣連枝,一筆寫不出兩個‘韓’字兒,無妨,韓載道又不是隻有一個孫女,她的乖兒已經收了表姐,便不在乎多收個表妹!
反正韓家有的是孫女,便是沒有了,韓載道不是還能從民間‘挑’出個‘備選’來嘛!
這是韓家的‘傳統’,韓太後對他很有信心的!!
——
出了芳菲閣被裁減用度,小寵兒被為難的事兒,皎月公子和韓太後本來該在膩膩歪歪一會兒的甜蜜時光,瞬間就減退不少。
就簡單伺候她用了早膳,從旁溫聲安撫了幾句,刺激的她越來越火,皎月公子便沒停留,直接請辭了。
開玩笑嗎?韓太後都快成火山口了,這會兒不走,不是擺明留下當炮灰~~
柔語請辭,皎月表示想回芳菲閣看看‘兄弟們’,韓太後同樣沒玩樂的心情,便也沒留他,隻是吩咐紫閣一聲,讓她送皎月公子出慈安宮。
跪身告退,隨紫閣穿花園,越假山,完全沒有往常的從容,他倆一路悄無聲息的回了芳菲閣。
唉,不低調不行啊,如今的後宮,已經不是韓太後的天下了。
進了芳菲閣宮門兒,回首跟紫閣說笑兩句,給了銀子道過謝,目送她離開,皎月公子歎了口氣,轉身往自個兒的院落走。
如他對韓太後如言,芳菲閣確實被減了用度,有幾個甚至搬出了後院,不過,那是不得寵的待遇,像他這樣晝夜伴駕,幾乎一天一麵兒的‘紅人’,管事巴結著呢,早早就給他備了單獨的院子,哪會怠慢?
推開院門,自有侍人迎上來奉承,不過,皎月平素愛靜,隻吩咐了拎熱水進浴間兒,隨後,就把人都打發了。
獨自進了屋,轉進屏風進內室,他麵上現出疲憊之色,揉了揉額角,歪著身子剛想躺一會兒,突然,他看見特彆‘熟悉’的一幕。
——房梁上飄飄悠悠,晃下來個身影兒。
那身影還眨著大眼睛,笑眯眯的跟他招呼,“喲~~”
“姚大,大人。”抽了抽嘴角,皎月僵硬的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