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半月過去,陛下狀況並未明顯好轉,依舊是昏迷不醒,禦醫說外傷雖好,可內在瘀血仍舊淤積不能化解。顧太後每日裡佛前燒香,原本養好的身子骨,肉眼可見的衰敗下去,竟然是已經瘦脫了型。

朝堂上也頗為動蕩,哪怕有張太傅力挽狂瀾,黃家敗落,引發的影響才依次展現。除了軍務以外,朝政大權,各地知州權臣,竟然和黃家有聯係著十之五六。

顧知山肅清一批,午門上斬首的也都是貪汙受賄,罪大惡極的官員,可仔細算起來,竟然是半點兒用也沒有。

那些人該貪汙的還是貪汙,該欺壓百姓的還是欺壓百姓,該怎麼樣做還是會怎麼樣做,短暫的肅清,隻是讓他們暫時收了爪牙,但是根本就不會斬草除根。

張太傅也認識到這個問題,陛下受傷不能清醒的狀況,肅毅侯大肆肅殺朝臣,實在是不妥當。

尤其是,當韃子傳來王庭變化,一個十七歲的王室旁支稱王的消息,這種擔憂更是到達頂峰。

又過了幾日,臨近九月,天氣開始轉涼,張家也開始做秋衣冬衣。

這日一早,張太太便請了月容和大兒媳婦過去說話,一是為了秋冬衣物給月容重新打點,二來是每年秋冬的圍獵,今年因為陛下傷重,隻怕會是要取消了。

月容倒是不擔心圍獵,衣服也無所謂,她之前也有重新做,不做都有的穿,隻是張太太這一番心意讓她覺得窩心,迎著暖陽陽的目光,月容心底感動,

“我往年還有些舊衣物,倒不必做這麼多新的。”

這話是真的,8月底便有林媽媽,把月容在相國寺的那些衣物箱籠整理了,一部分送到張家來。甚至林媽媽也不知和張太太說了什麼,和蒹葭兩個仍舊在月容身邊伺候。

張太太見月容不肯要,哪裡肯,她一番父母心沒地方疼她,除了做衣服首飾,還能為月容做什麼。

當下,便佯裝生氣,“你若不做新衣服,這些丫鬟婆子連帶你嫂子和我,我們都不必做新的,每一個都陪你穿舊的。”

這個月容哪裡敢承擔責任,知道張太太為了安心故意這麼說,連忙應下,“多謝伯母。”

“還喊伯母呢,早該喊娘了!”

張大奶奶笑吟吟開口,在月容笑意頓時收斂,覺得不好。抬頭,她的婆母張太太也有點不愉快的樣子,知道月容還沒有上族譜,不算是張家正式的女兒,正要開口打岔過去,

“瞧我這張嘴,胡說什麼呢?

妹妹來看看這花樣,這是外麵景華閣新出的好料子,聽說十兩銀子也不得一尺,北邊來的孔雀絨,冬季裡蓄到衣服裡麵最是保暖。

如果不是母親特意找來,咱們家啊,誰都不舍得拿這個做衣裳”

布料柔軟,月容抿唇,心底微動,見張太太丹鳳眼中滿是失落,想起她自相國寺初見,便對自己十分好。在張家這陣子,更是事無巨細,體貼入微。

咬牙,下定決心,“謝謝娘!”

“娘的囡囡!”

張太太原本沒存什麼希望,見月容突然喊出這一句,頓時眼眶發紅,她的囡囡啊,十五年了,總算是聽到這聲娘。

壓抑不住的拉月容在懷裡,抱了又抱,親了又親,隻覺得心中哪點子愛怎麼也疼不過來,隻拉著月容不住的說,

“往後娘疼你,隻疼你一個。你要什麼,娘給你什麼,娘的那些東西,往後都是我們囡囡的。”

“還有我這個做嫂子的,我那裡東西也多的是,隻唯恐妹妹嫌棄,並不敢送過去太多,她哥哥每日裡隻讓送些吃食,說是妹妹在柳家受苦了,沒吃過什麼好東西。

若妹妹不嫌棄,我那裡也有好些呢,隻管去拿去。”

張大奶奶並不嫉妒月容,她娘家宋家也是鼎鼎有名的皇商,家裡麵什麼都沒有,唯獨銀子多。

按照他哥哥的話說家裡麵糧食都生了芽,銀子多的出了倉庫,滿天下的商鋪沒有一家不是有他們宋家的貨。

她自小到大也是錦衣玉食養的,隻可惜孩子運不佳,嫁到張家來,這麼幾年連一個娃娃都沒有。幸虧有月容,她是家裡最小的,等日後若真是無子無女,便把她的那些嫁妝給月容也使得。

月容也忙去謝過嫂子,張大奶奶說的輕鬆,說是吃食簡單蓋過去,其實樣樣俱全。從什麼血燕白燕,北邊的人參,南邊的海鮮,西域來的瓜果,皇家園林裡的胭脂稻碧粳米,一樣一樣,都是世間少有的東西。

可偏偏在張大奶奶這裡就像是尋常東西似的,每日裡成筐成筐地送過去,隻給月容一個人用。

張大奶奶見母女二人情深,婆母更是眼眶發紅,神情激動,好不容易哄了她們兩個開懷,道,“妹妹好不容易回來,脫離了苦海,咱們往後應該高興才是,可不許哭哭啼啼的。”

張太太自然明白,她不過是月容出一聲娘,對自己打開心扉激動,才會流眼淚出來,此刻更是穩住心神,心情大好。

把那些綾羅綢緞,珍稀洋貨百貨,全都拿來給月容一一看了,定下她今年秋冬的衣服款式,洋洋灑灑的挑了十多件,才總算是心滿意足。

月容竟是連推都不能推,張大奶奶也在一旁看著,拿來太品閣的首飾單子遞給月容和張太太,笑道,“這是今年新出的花樣子,我瞧著都好,索性都定了來,隻唯獨那些個紅寶綠翡不知道用什麼好,妹妹看看,可有喜歡的。”

說著,便有太白樓的女掌櫃進來磕頭,瞧見一窈窕少女在張太太麵前站著,模樣出眾,和張太太有五六分相似。

煙灰粉紫襖裙極為挑人,穿在這張家姑娘身上,越發肌膚如玉,五官精致銳利,透著股豪門大族的氣派。她在內宅裡麵行走,竟然是從未見過哪家的千金閨秀,論模樣氣派能比得過這位張大小姐。

況且這位也是福緣深厚的,張太傅為了她,不知從肅毅侯手裡攔下多少人命,說是要為嫡親的女兒積福行善。

心裡麵知道是張家找回來的那位張大小姐,不敢多瞧,跪下磕頭,

“請太太姑娘們安。”

張太太喊了聲起,女掌櫃呈上匣子給她們挑,等到都定下,要去付銀子的時候就,掌櫃跪下道,

“這是我們侯爺私底下的產業,是當年老夫人的陪嫁。侯爺吩咐張家的東西都是免費,尤其是姑娘若是喜歡什麼,隻管讓人去拿。”

月容聞言微微發愣,突然想起那日在黃家的時候,楚茉和黃二太太,因為黃忠義送她個簪子便覺得不悅,言語裡多有嘲諷。

她當時還想,那太品閣三個字實在是張狂,和男人行事一樣毫不收斂。

卻原來,這是他的產業。

至於楚茉和黃二太太,她竟然覺得似乎是上輩子的事情一樣,竟然半點兒情緒也提不起來。

因為月容突然發愣,張太太自然也想起了窺視女兒的顧知山。爭口氣,讓丫鬟帶著那掌櫃退下,拉住月容柔弱無骨的小手,道,

“那肅毅侯殺伐果斷,這些日子在京中大開殺孽,不是個良配。等你父親回來,我們再商量點事兒如何?”

月容胡亂的點頭應下,心思不屬聽張太太和張二奶奶循著舊例,定下家中仆人丫鬟的衣賞,又有外麵管家列了名單進來,是十七八歲尚未成家的小子,進來討丫頭出去婚配。

張太太一一許他們出去自行嫁娶,徐婆子在一旁聽見,忙跪在一旁磕頭,“奴才家大兒子,如今在肅毅侯身邊行走。若是太太不嫌棄,不若把他喊來,給姑娘在外麵辦些差事。”

月容聽見自然是捏了一下手心,徐柱子還在顧知山那邊,憨厚老實也訓練出幾分精明,聽到徐婆子討恩典,道,“也不必讓柱子哥回來,我給他放了籍,自謀出路也使得。”

徐婆子和柱子哥早就想要離開柳家,自己在外麵跑營生,自己耽誤他們那麼久,又和柳家沒了血緣關係,自然不更該不應該耽誤他們,更何況,徐婆子男人是父親當年手下的人,和父親一起死在當年動亂中。

徐婆子自然感激不儘,月容在一側拿了紙筆,不過片刻便書信一封。

林媽媽拿過去給肅毅侯送信,不多時,疾步匆匆又跑回來,“姑娘,侯爺和張老爺一起回來,請姑娘過去說話呢!”

張太太聽見,拉著月容起身,“娘和你一起過去。”

張家書房,清客先生們全都在外麵等候,張大氣的摔了手中的茶盞,黑著一張臉,怒氣衝衝,“這韃子欺人太甚!我妹妹不過剛認回來幾天,竟要拿她去換青州十六州!”

“再有十多日他們便抵達京城,陛下仍舊昏迷不醒,侯爺,我等需早做打算才是。”

張太傅沒有理會大發脾氣的兒子,見顧知山把玩著手上的扳指,神色倒也淡定,和他商量。

扳指玉質柔和,比起蒼龍教子的玉佩,更逼近月容膚質。隻到底飲鴆止渴,他半月不見,越發渴望佳人。

扯唇輕笑,“那黃忠義算盤打得雖好,可要搶我的人,也要看他能不能活著離開大隋。”

作者有話要說: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