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2 / 2)

每年的秋狩持續三到五天,除了圍獵之外,還有賽馬摔跤、射箭投壺、鬥狗鬥鷹、劃拳猜枚乃至跳舞唱歌等節目,熱鬨非常。上三旗裡叫得上名字的親貴大臣家的子弟都會參加,少則一二百,多則二三百人,相當於清朝的“社交季”,連學堂也因此放了半個月的假。

作為內大臣的兒子,納蘭兄弟都在皇帝的“打獵玩伴”邀請名單上。隻是隨駕出行不能帶伺候的人,吃飯穿衣都要自己動手,成德有病在身十分不便,一向隻有書致獨去。

晚上回到家中,明珠也說起此事:“皇上隻比你們大了幾個月,馬上就要成年親政。聽內務府的人說,他早在太皇太後麵前立過誓,今年要打一個‘大獵物’,在宗親百官麵前顯示天子的威嚴。所以你此行不過虛應故事,隨便獵兩隻兔子黃羊交差便是,千萬不要賣弄射術,蓋過了皇上的風頭。”

書致會意:“阿瑪放心。”

覺羅氏也叮囑小兒子道:“除了馬鞍馬具、長弓箭矢這些必須的東西,我還給你備了便服四套、戎服兩套,雨衣也帶了一套,記得勤著更換。緙絲蚊帳一副,湘妃竹席一床,茶具一套,雨具一套,餐具一套,都裝在那個竹編的大箱子裡;另有獨活止痛散四劑,香麝活血丸八枚,三七化瘀膏一盒,用法待會我給你寫成條子,貼在盒子上。”

書致不禁覺得心口熱熱的:“額娘,犯不上準備這麼多傷藥,往年都沒用上。”

“用不上就帶回來,能費得了多大的事?行獵受傷可不是鬨著玩的,”覺羅氏皺眉道,“你外叔祖父(多爾袞)那麼一個能征善戰的人,明朝的江山都被他打得改了姓,最後卻在行獵的時候墮馬而死!你小孩子家家的,哪裡知道在獵場上用的那都是真刀真劍!可千萬要當心呐!”

作為“騎馬不規範、親人兩行淚”的典型反麵教材,多爾袞在古北口狩獵時墮馬受傷,傷口紅腫潰爛,不治而死的故事,雙生子從五歲學騎馬開始,已經不知道聽過多少回了。

書致哭笑不得,麵上還是恭敬應道:“兒子知道了,不會逞強的。”

覺羅氏這才欣慰地笑了。

納蘭成德也已經下了床,正披著衣裳跟父母弟弟一同吃飯,此時不由插話道:“傷藥倒還尚可,我看那單子上有‘銀護臂一對、銀肩甲一副’,這是做什麼用的,防止野獸襲人嗎?”

書致抬起左手,比出一個架鷹的姿勢:“將護臂綁在胳膊上,這樣獵鷹便可以用爪子扣住銀甲,落在人的身上,稍作休息。肩甲也是一樣的作用。”

成德恍然大悟,笑道:“北宋蘇學士有‘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的名句,我一直在想這個‘右臂擎著蒼鷹’,究竟是怎樣一個‘擎’法,原來竟是這樣!”

他難得對弓馬之事感興趣,書致也不禁來了興致:“蘇東坡這句詞的精髓,還不在於‘擎’,而在一個‘卷’字上。”

“這話怎講?”

書致解釋道:“皇上年幼,尚且不能獨自行獵,每每出動必有數百精兵隨行。我見他們烏泱泱的一大幫子人騎著馬,在草地上乍然而來、乍然而去,所到之處馬蹄卷起漫天的塵土,飄在空中久久不散,可不正是‘卷平岡’麼?”

成德聽得心馳神往,放下手中的碗筷,卻怎麼也想象不來那種“千騎萬乘,襲卷而來”的畫麵。他不禁動了念頭,出言問弟弟:“書書,你隨駕狩獵,皇上會單獨教考你們的武藝嗎?”

“隻要你不主動往他麵前湊就不會,我去了三次了,就隻遠遠見過皇上一麵而已。”

“原來是這樣。”成德暗自沉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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