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定與科舉(1 / 2)

過了康熙大婚的慶典沒幾天,十月十八,又是雅布家下定的日子。

在書致三人中,雅布年紀最長,已經年滿十五歲,他又是宗室子弟。去年皇室給康熙選妃的時候,也按照慣例給他指了一個嫡福晉。

女方是西林覺羅氏、佐領蘇柏林的女兒,今年才十四歲。因為女方年紀比較小,簡親王府準備先下了小定,明年十月裡再完婚。

因為指婚是在鼇拜一事之前,當時雅布僅僅是一個無官無爵的“閒散覺羅”,所以這門婚事栓得略微有些吃虧。

雅布的老丈人蘇柏林,身上隻有一個八旗內部的五品佐領的軍職,而沒有在朝廷上任職,比起明珠索爾圖這種在朝是一品大員、在八旗內是世管佐領,兩手都抓兩手都硬的老爺們來說,自然是略遜一籌。

不過好在西林覺羅家的祖父比較精明,在從龍入關的時候大撈特撈,積累了巨量財富,他們一家雖然沒有再出高官,但家底兒還是很富足。

蘇柏林得知女婿進宮去晃了一圈,回家的時候身上就多了一個乾清門行走的職務,大喜過望,當即給王府遞話,說是準備把盛京那邊一個極大的莊子,給西林覺羅氏做陪嫁。

雅布的三哥簡親王德塞得知消息,亦十分滿意。

乾清門行走,其實就是“不在編的禦前侍衛”的意思,大約等於“你年紀太小不能一上來就發編製,不過可以先進核心部門實習著,以後年齡到了再轉正”。

所以如今德塞很看重雅布這個小兄弟,決定以簡親王府的名義來操辦他的婚事、給女方下小定。除了以簡親王的身份給納蘭家發帖子,他還以朋友兄長的身份,單獨給書致兄弟倆下了一份請帖,請他們到王府吃酒。

隻可惜十月天降大雪,納蘭成德可以出來“自由放風”的時間已經到了。康熙大婚那天,他又病了一場,如今才剛痊愈,又被迫回到安了地龍、燒著火盆的暖閣裡,喝著苦藥汁子貓冬。

覺羅氏要在家中照顧大兒子,明珠忙著處理山西大雪的災情,亦不得空。於是便隻有書致一個人騎馬出門,先到曹寅家中,叫上他一同前往王府赴宴。

不得不說,這頓飯吃得是真的叫人胃疼。

作為朋友圈中頭一個跟“結婚”兩個字扯上關係的人,曹寅和另外幾個一同擒鼇拜的親貴少年本來約好,要好生打趣雅布一番。

曹寅還特意過來跟書致通氣兒,說他們安排了許多“節目”,什麼把裝在匣子裡用來下定的金釵替換成胡蘿卜,非要雅布喝一壇子的酒才肯換回來啦;什麼悄悄解了大雁翅膀上的繩子放到蓮花池邊上,讓他下水去捉大雁啦;什麼在新娘家的小舅子登門的時候起哄,讓他倆當場比武啦......總之,各種精致的淘氣,要書致配合他們,不許倒戈幫雅布的忙。

然而!!!出乎曹寅等人預料的是,簡親王家來參加訂婚儀式的親戚實在是太多了啊!

雅布的爺爺鄭親王濟爾哈朗生了十個兒子,這十個兒子又給他生了六十四個孫子,孫子又有重孫子。光是雅布的九叔武錫一家,就來了二十三個堂兄弟。

姑嫂姐妹、侄兒侄女、翁婿甥舅更是多得像春天地裡的蚱蜢,那叫一個數不勝數。而且這裡的每一隻“螞蚱”還都帶有自己的長隨馬夫、侍婢奶娘。

鬨哄哄四五百人齊聚一堂,將一個占地幾十畝、恢弘大氣的王府愣生生擠得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書致和曹寅這種家中“千傾地裡兩根苗”的半獨生子女頓時看得傻了眼。

偏偏德塞又滿心好意地把他們安置在雅布那一桌上,一眾親戚來參加大定,自然要過來和準新郎打聲招呼,既然來了,看到席上多了幾個陌生的少年郎肯定得問一問身份不是?得知了他們是皇帝的近臣、一同擒鼇拜的小巴圖魯,自然要稱讚恭維幾句不是?

兩人被迫跟著雅布見親戚,把“兄”“弟”“叔”“伯”四個字翻來覆去喊了上百遍,問好問得嘴皮子發麻,認人認得眼冒金星,微笑笑得臉龐抽搐。

一整天下來,書致等人都是腦瓜子嗡嗡的,連跟雅布單獨說句話的功夫也沒有,哪裡還有功夫打趣戲弄他?

最後書致無語地對雅布說:“我跟我哥認識十四年,加起來也沒叫過他一百聲‘哥’。今兒跟著你倒是把一輩子的哥都喊完了。”

曹寅也是一副虛脫的表情,癱在雅布房中的貴妃榻上,無力地說:“那麼多人,你是怎麼記得住稱呼的啊?”

“就瞎喊唄。反正我是小兒子,這一輩裡比我年紀小的人也不多。大的叫哥,小的叫弟,抱在懷裡的是侄兒,老得走不動道的就是叔叔;梳辮子的叫侄女,戴旗頭的不是姐姐就是嫂子。”

二人聽了都大笑起來。

簡親王又留了他們吃晚飯,飯後,書致等人又按照科爾沁草原上的習俗,結伴陪雅布一起步行到新娘家門口,點起篝火,用蒙語唱一些求偶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