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元始天尊出了什麼問題,還是薑子牙聽錯了命令,總之人到了朝歌就彆想走,吃進來的人才就沒有吐出去的道理。
“那你擅長什麼?”
蘇黎回憶封神神話,可惜神話中隻強調了薑子牙封神職責以及占卜之能,對他真正的個人能力著墨不多。
提及能力,薑子牙就立刻想起自己來的路上幾次算卦時顯示的不可掐算,他知道大王想聽的也並非是這個,便道:“治軍治國,皆有所涉獵。”
“夫魚食其餌,乃牽於緡,人食其祿,乃服於君。故以餌取魚,魚可殺。以祿取人,人可竭。以家取國,國可拔。以國取天下,天下可畢。”
這就是說,國君統治百姓,就要像漁人釣魚,以釣餌來誘使人們上鉤,聽從驅使。
蘇黎眼睛亮了,她先登上馬車,示意薑子牙也上來。
他有些遲疑,這樣與大王同坐一輛馬車於禮不合。
蘇黎堅持請他上來:“無妨,孤迫不及待的想和子牙詳談。”
二人在馬車上,薑子牙捋著胡子,透過簾子看見朝歌百姓朝氣蓬勃的模樣,頗有幾分感歎。
“善為國者,馭民如父母之愛子,如兄之愛弟,見其饑瘳則為之憂,見其勞苦則為之悲,賞罰如加於身,賦斂如取於己。此愛民之道也。”
在感情、道義、物質上付出這麼多,對人又仁既愛,其目的就是“欲使主尊人安”。
同樣的話,落在西伯侯姬昌耳中是塑造“仁德”、“愛民如子”的形象,落在蘇黎耳中嘛……
蘇黎:“言之有理。”
薑子牙臉上剛出現些許被認同的高興,便聽她話鋒一轉:“然父母愛子,愛之深、責之切。”
薑子牙陷入呆愣。
大王這是何等清奇的腦回路?
蘇黎:“若國君一味付出,使得人人不做事便不必擔憂饑瘳,那就不會有人下田耕作,這反而助長人們不勞而獲的心理,對始終勤勞的人不公,也為國家埋下隱患。”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國君能做的,是改進工具、改革律法規則、製定合理賦稅,以大多數人的利益為先。具體如何因人而異。”
薑子牙想了想,這邏輯沒錯。
看來大王麵對困難更趨向於硬核推平,而非委婉迂回.
但改進工具,改革律法哪裡是那麼容易的?
蘇黎的回答是令馬車直接把他們帶到研究院。
這本就是她近日計劃內的行程,倒也不算為了薑子牙專程來這裡。
蘇黎先帶他去看了煉鐵,鐵製造的犁鏵比青銅製造的武器都要鋒利有韌性得多,這間屋子溫度極高,一進來便出了一頭熱汗,他看著屋子裡的煉鐵爐,心情複雜。
這個溫度比他以靈力點燃的火焰溫度更高!
蘇黎又帶他去隔壁木匠們所在的地方,在這裡能看見被組裝完成的曲轅犁。
蘇黎親自給薑子牙介紹了一番這東西的用法,又找了塊地讓隨行的侍衛演示了幾下。
木農如今是木構院的院長,他聽說大王來了,便從屋內跑出來,先是恭恭敬敬的見了一禮,再是滿臉興奮道:“大王,灌溉農田的筒車又略微修改了一些,在取水處利用您上次說的杠杆原理,更加省力。”
蘇黎也很是高興:“朝歌附近河流不少,孤準備先逐漸將朝歌附近的桔槔換為筒車,到時候需要你等暫時放下手頭研究的東西,先去河邊配合兵卒一起施工。”
木農應下。
院內就有一個縮小版隻有半人高的筒車,薑子牙頻頻看去,蘇黎便讓木農現場演示一番。
雖然沒有真實的河水,但模型下麵是由木材圍合的一條人造小溪,略微升高一端,溪水就開始流動,筒車被帶動開始轉動,上麵懸掛的水桶便開始汲水,不似桔槔還需人力動手,卸貨處有個小杠杆,非常方便省力。
最後他們又去了科學院。
王浩然正給一批從隔壁拉過來的木工們講物理,講到光的折射。
他手裡拿著特地進宮拜托宸妃凝出來的不會融化的冰製凸透鏡。
凸透鏡四周被鑲嵌了一圈木頭,有個手柄,完全就是放大鏡的模樣,唯一的區彆是冰一陣陣的散發出涼意,除了本身的用途,還能當個小型空調。
蘇黎他們進來的時候,王浩然正在演示聚焦。
地上放著張紙,以幾塊石頭壓住,學生們圍成一圈,看著他用鏡片對準太陽,光被聚攏映射在紙張上,隨著鏡片距離的變化,光電變大或變小,直到某一刻變為最小,聚焦的那一點開始冒煙,漸漸燃燒起來。
“真的燒起來了!”
“原來冰也能點火。”
彆說木匠們,就連薑子牙都直往前探頭,一副想要擠到最前麵的樣子。
他的目光隻在凸透鏡上短暫的停留了一會,就看向地上那張薄如蝶翼,卻就這麼燒了的那張紙,痛心疾首:“此等好物怎麼說燒就燒?”
他前麵的木匠聽見了這話,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紙難得?誰這麼沒文化?製作時間確實有點長,但那些材料跟“好物”半點都不掛鉤。
蘇黎清清嗓子,忍住笑意,趁著沒人看見她,帶薑子牙去造紙的那一片。
這裡有許多正在乾活的奴隸,地上擺滿了大缸、□□葉子、樹皮殘骸,再往裡是整整齊齊擺開晾曬的木架子,上麵正晾曬著還沒成型的紙。
這片造紙場地占地範圍極廣,放眼望去全是木架。
見到大王,奴隸們慌忙跪了一地。
蘇黎讓他們繼續乾活,她帶著薑子牙去看一批晾曬的差不多的紙。
這些紙,張張都和剛才燃燒的那一張沒有區彆。
兩人離開研究院,薑子牙還有點沒回神。
他有點明白師父為什麼要讓他來幫助殷商了。
“大王這種種舉動,必定撼動貴族利益,我終於明白民間關於大王如此兩極分化的評價,是從何而來。”
蘇黎挑眉,沒想到他的反應竟能這麼快,便是商容等人也沒能在看過研究院後就看的這麼清楚。
“那依子牙之意,眼下局麵,孤該如何?”
薑子牙沒有急著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縱然有紙張、筒車這等驚人的用具,卻隻能在朝歌周圍推行,再遠處您掌控的力度越來越弱,便是將農具提供給各地王侯,也無法確保東西一定能到百姓手中。大王最近可是也在為此而發愁?”蘇黎挑眉,點頭。
沒錯,說中了。
薑子牙:“大王有何想法?”
蘇黎看著他,眼神鋒利如刀,繃著臉不語。
任誰被她這麼看著,都要緊張起來。
薑子牙仍舊一身仙風道骨,既沒有半分針鋒相對的意思,也沒有在這樣的壓力下變得萎縮:“還請大王直言,薑尚以師門發誓,既已投靠大王,必無背叛的道理。”
蘇黎笑了,此時此刻才終於有了這人再跑不了的安心感。
她便也不再隱瞞,直言:“還是改革,取締分封,中央集權,推行郡縣製。”
薑子牙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