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負責頒獎的嘉賓是華國冰協的副會長, 姓張,蘇宇對他還有些印象。
這位張會長將金牌掛在蘇宇脖子上的時候,拍著他的肩膀說:“你真的太棒了, 華國就需要你這樣出色的運動員, 你要堅持, 要加油。”
“嗯。”蘇宇淺笑著點頭, 神情間沒有一絲驕傲的表情。
張會長再將花束遞給他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那張“榮辱不驚”的臉,於是他對蘇宇更加滿意, 忍不住又拍了拍蘇宇的手臂, 笑嗬嗬地又看了蘇宇好幾眼,這才離開。
掛著金牌的蘇宇回到座位上, 尹正學還在講台那邊說話,他麵前圍著三個人, 其中一個就是為蘇宇頒獎的張會長。
尹正學笑得那叫一個矜持,繃著,壓抑著,但是翹上天的“尾巴”卻遮也遮不住, 故作姿態的模樣, 誰都能看見他笑出來的一臉褶子。
這場對話交流了十多分鐘, 雙方相談甚歡,然後才握手道彆。
尹正學和張會長這番友好會談可以說是吸引了場內很多人的注意力, 看著身份馬上就不一樣的尹正學, 這些人嘴裡免不了的酸甜苦辣滋味一擁而上。
“尹正學找了個好徒弟啊。”
“才轉正就拿了個青年組的冠軍, 真是好運氣。”
“不好說,或許尹正學有什麼訣竅?”
“誰知道呢?他會的我們不會嗎?說到底,還是眼光,還是隊員夠好啊。”
“這個蘇宇……唉!”
後麵的話沒人想說,說了心塞。
半年前,蘇宇最後的一場國內比賽,臭成了狗屎,他們在了解這匹黑馬資料的時候,還愣神了很久。
誰能知道,半年前連短節目都出不了的一名選手,半年後,就在青年組獨領風騷?
所以。
與其說是教練的才華能夠“朽木為棟梁”,還不如說這個教練是個“伯樂”。
至少,比沒眼光,總比執教能力差,更讓人能夠接受。
從頒獎台到看台不過短短百米的距離,尹正學就被攔下了七八次,都是恭喜他的聲音,偶爾遇見個熟絡的,還得停下說上兩句,結果中場休息的二十分鐘匆匆而過,男單成年組開始之後,尹正學才再次回到蘇宇的麵前。
還沒靠近,臉上就盈滿了笑容。
“拿金牌了,開心嗎?”尹正學在蘇宇身邊坐下。
“嗯。”
蘇宇點了下頭,還行吧,雖然隻是國內的小比賽,但是拿了金牌,應該是開心的。
“你呀,就是太端著了,這個時候不用克製的,你可以笑起來,可,可以抱抱我,我們一起慶祝。”
蘇宇看著尹正學張開的手臂,臉上的笑容這才濃鬱了幾分,輕輕抱了一下尹正學。下一秒,自己就被一雙手臂狠狠地抱住,尹正學在耳邊說,“我真為你驕傲啊,我的小夥子!”
尹正學哭了。
兩個人分開的時候,他的眼眶是紅的,他偏開頭狼狽地擦了一下眼睛,然後笑容濃鬱地看蘇宇,好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這個畫麵,與上一世那個喝醉酒的尹正學有著微妙的重合,但是這一次,尹正學是發自內心地笑。這個笑容感染了蘇宇,心也漸漸柔軟了下來,他說:“教練,我會更努力的。”
“嗯,好,好!”尹正學使勁地點頭,眼眶眼看著又紅了。
“蘇宇。”
蘇宇轉頭看去,才發現閆冰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站在自己身後,神情複雜地看著自己。
閆冰冰說:“我今天晚上的飛機,回去後一起吃飯。”
“如果忙,就算了。”
蘇宇對兩個人未來的發展看得很淡,回答的時候也淡淡的。
他所熟識的閆冰冰應該更加的閃光,驕傲又自信,舉手投足間有種世間舍我其誰的氣勢,然而在麵對自己的時候,卻又會收斂所有的鋒芒,樸素的就像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在自己的麵前喝醉,會抱怨自己的父親,也會咒罵某個偏心眼兒的裁判,然後,從他身邊離開之後,又是那個讓人仰視的“冰上白鷺”閆冰冰。
有些事,錯過就是錯過了,況且誰也不能保證,即便按照自己的軌跡走下去,他們是否會走到那一步。
當閆冰冰出國斷了聯係後,心口那段似有若無的情感就已經處理乾淨,即便如今重新再見麵,竟也激不出絲毫的漣漪。
閆冰冰被蘇宇這淡漠的一句話,堵住了所有的聲音。
他本來想要回到A市後再聯係蘇宇,但是現在……閆家的人,交朋友還需要求嗎?
閆冰冰說:“好。”
蘇宇點了下頭。
閆冰冰轉身離開。
當那個背影漸漸遠去,尹正學喃喃道:“你得罪人的本事,和你花滑成績不相伯仲。”
蘇宇轉頭看他。
“看我乾什麼?人家說今天回去,又不是說以後不見麵?忐忑期待的站在你麵前,被你一句話堵回去,冷著臉走了,你還說不關你的事?”尹正學瞪眼,對這個“人際廢”學生氣得肝疼。
蘇宇斂目,認真想了一下,然後說:“以後還會碰麵。”
他們是同一批的花滑運動員。
國內比賽,國外比賽,他們早晚還會再見麵。
“唉!”尹正學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覺得自己該上心拯救一下蘇宇的自閉性格了。
國家隊不行的話……學校呢?
………………
比賽的隊伍還沒回去,國家隊裡就得到了蘇宇拿下冠軍的消息,張亮不但無緣第一,還被俱樂部的閆冰冰力壓一頭,隻拿下了第三名。
對此結果,全隊嘩然!
紛紛議論這件事的真實性。
“喂?於葉佳,怎麼回事啊?張亮隻拿了個第三?蘇宇滑的什麼啊?他那麼牛逼?”
“……”
“沒什麼,我就是想要確定一下消息,是真的的嗎?蘇宇拿的第一名?他不是才進國家隊的嗎?張亮隻拿了第三啊?”
“……”
“佳佳,他狀態怎麼樣啊?讓張亮接電話。”
“……”
於葉佳自打比賽結束後,就接了數不清的電話,嘴巴都快磨腫了。
張亮一開始接了兩個電話後,就憤憤地關了手機,於是找不到張亮的人就隻能找他。這些人裡有一些師兄弟,也有些教練層的人物,甚至還有一個記者來電話詢問,他也不好拒絕,就一次次地重複同樣的話,等到了晚上,他說話說的頭暈眼花,真想也關機算了。
來電的大部分人都覺得這個消息有點好笑,都是忍不住來確認一遍的。
張亮在國家隊裡還是有些名氣的,雖然沒辦法和那些可以去國際賽場比賽的“一線運動員”比較,但是以他具有在青年組奪冠實力的能力,他也算是“二線運動員”裡靠前的選手,尤其蔣陽波升上成年組後,可以說是內定了這場比賽的冠軍,誰能想,他竟然隻拿了第三名?
很都人都琢磨著,張亮應該是發揮失常了吧。
當然,會打電話過來問的人,有人肯定是真的關心張亮,但是也有一些找“談資”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國家隊正是因為競爭壓力更大,對這種事情尤其的敏感,瞬間就成了議論話題。
伍弋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並不比其他人晚多少,同隊的師兄在訓練中途休息的時候,想起那邊的冠軍杯應該比完了,所以就打電話去問了一下成績,結果就問出這麼一個大話題來。
沒過十分鐘,在一個滑冰館裡訓練的人就都知道了,包括教練員。
當伍弋得知張亮隻拿了第三名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他和張亮關係很一般,更何況之前發生過爭執,那之後就沒怎麼走動過,因此心裡還覺得張亮就會吹牛,什麼肯定能拿第一名,現在也不過就是個銅牌而已。但是當他知道第一名是蘇宇的時候,腦子就有點恍惚了。
很難想象。
也不過就四個月而已。
四個月前的蘇宇,也就是S省隊裡中間程度的隊員,那時候自己雖然是少年組的運動員,可是在一些技術動作上,甚至比蘇宇好。
但是一轉眼,他怎麼就能夠拿到青年組的冠軍了?
就算這隻是個小比賽,可也是有張亮參加的啊,竟然可以打敗張亮,蘇宇這段時間到底經曆了什麼啊?
伍弋突然就想起了蘇宇每天白天黑夜的加訓,想起他就連休息的時候也在拉筋,閒不下來的給自己上量訓練,心裡便有些悶悶地。
難道加訓真的有用?
伍弋是很不喜歡加訓的,教練也說過,他們製定的教學計劃是科學的,所以下了訓練,他向來更熱衷於給自己找些樂子,他認為這才是正確地勞逸結合。
可是蘇宇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變得厲害起來的,他思來想去找不到彆的原因,隻能認為是加訓幫了蘇宇。
結束了今天的訓練之後,很多人還在議論張亮隻拿了第三名這件事。
耳朵裡聽的,嘴巴裡說的,好像給整個世界都在回蕩著反反複複的話題。
伍弋在浴室裡淋著花灑,聽著來自其他隔間的隊友大小聲的嚷嚷,他猶豫了一下,就把腿舉到了牆上,壓了壓,直到疼痛如期傳來,他才回過神來。
伍弋蹙著眉,咬著下嘴唇,將腿收了回來,又再次站在了花灑下麵,若有所思。
他天生骨頭就軟,柔韌性是很好,跳躍能力又強,用教練的話說,他天生就適合吃這碗飯,隻是鍛煉柔韌性太疼了,對於男生而言,比做力量鍛煉還要辛苦,所以很多人是能逃就逃,不逃也是應付。
所以,如果柔韌性真的可以讓他贏過國家隊的這些師兄們,一直拿金牌,他覺得也可以練一練……
伍弋雖然這麼決定了,卻還是不好意思,一路回去也沒什麼表示,還是該玩玩該鬨鬨,一直等到文雯溫師兄跑到隔壁去玩,他才從床上一躍而下,還小心地關上門,然後這才回到床邊上。
深呼吸一口氣,將腳搭上了爬上上鋪的梯子上。
他柔韌性好,腿也長,一抬起來,角度就有一百五十度。他調整位置,將雙腿繃得筆直的,然後手指夠上足尖,將頭努力地貼上了腿。
疼!
火辣辣的。
他漲紅著一張臉屏著呼吸,這樣反複換腿地練了一會,聽見門外傳來說話的聲音,他急忙將腿收回來,跑到床上躺下,做出了無所事事的模樣。
文雯溫師兄推門進來,卻看見伍弋臉頰緋紅,額頭冒汗,狐疑地看了他好幾眼,最後問了一句:“你剛剛乾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