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惶惶不安(2 / 2)

“沒什麼!”伍弋快速地回答。

文雯溫師兄卻眉梢一揚,曖昧地笑了:“嘿嘿。”

伍弋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對了。”文雯溫說,“我剛剛聽他們說,蘇宇的分數比張亮高了三十五分呢。張亮肯定是失誤了,就這樣還能拿到第三名,還是很厲害啊。”

伍弋皺了鄒鼻子:“蘇宇也很厲害。”

“嗯,把握住了機會,心理素質很好。”

“他滑的也好。”伍弋強調。

文雯溫笑了一下,隻覺得伍弋還是挺重感情,“嗯”了一聲,也沒再多說。

雖然被人敷衍地安撫了一下,伍弋心裡卻不舒服,可以說整個國家隊裡,對蘇宇實力了解最深的就是他!

他很清楚蘇宇達到了什麼程度,拿下這次比賽的冠軍,絕對不隻是因為對手的失誤,就算沒人失誤,蘇宇也有會贏的!

可是這些話他又說不出口,總覺得說出來有點掉麵子,而且他現在是孫教練名下的隊員,和張亮是一邊的,立場沒站對的話,他也怕自己會被排斥。

隻能把這些話吞下了。

隻是晚上睡覺,伍弋緊鎖眉頭的翻來覆去睡不著,隻覺得心裡憋得慌,卻又無處發泄。

最後他將雙手翻撐在耳邊,雙腳往上縮,一用勁兒,一個“拱橋”就出來了。

他在黑暗裡悄無聲息地下著腰,久了沒有鍛煉,腰脊處的疼痛感很明顯,呼吸很快就亂了,躺在的時候床架還在黑暗裡炸開一聲響兒。

“伍弋?乾什麼呢?”師兄喊了一聲。

“沒什麼。”伍弋揉著腰,訥訥地說。

他不願意告訴彆人,他的身子軟,身子軟是用來形容女人的,他覺得自己特爺們兒。

今天悄悄練了一下,早些年練跳舞的柔韌性都還在,功夫沒丟。

一想著蘇宇苦兮兮地拉韌帶,他又有點得意了。

不就是貝爾曼嗎?我再練練,我也能做!

……

同樣是這個晚上。

男隊下午比賽,基本都定的第二天早上的機票,所以大賽方還為他們多訂了一天的賓館。

蘇宇和尹正學兩個人,正好安排在一間標間裡,此刻兩人正在床上“挺屍消食”。

冠軍杯是有獎金的,青年組冠軍的獎金是28888元,頒獎典禮一結束,蘇宇就拿到了他的獎金。拿到錢的第一件事,就是請尹正學吃了一頓飯,剩下的蘇宇留夠自己的生活費,就都轉給了父母。

這個時候,蘇宇正在和母親視頻通話。

“哎呦!還有這麼多獎金啊!”母親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臉上笑出的折子很深,仔細看,還能夠看見她眼尾的水意。

“嗯。”蘇宇輕笑。

“這些錢媽不要,媽幫你存著娶媳婦兒,以後你有什麼用也可以找媽要。”

“你們可以隨便用。”

“不用,不用的,爸媽賺的錢已經夠了,用不上你的錢。”

尹正學突然從床上跳下來,將那張油膩的打臉湊到了攝像頭前麵,說:“阿姨,宇宇可棒了,以後還會更棒的,贏了比賽賺了錢,都孝敬給你們,你們培養宇宇也辛苦了,彆再短著自己的吃喝了,該吃吃該喝喝,要不你們得個空來A市玩玩,看看宇宇現在的生活訓練環境啊?”

蘇宇揚眉。

宇宇!?

尹正學從今天下午開始,情緒就有點失控,晚上還喝了點酒,現在嗨得不行。

蘇宇的父母一看是教練,馬上就態度就好了起來,先是感謝教練的培養,然後詢問起了蘇宇在A市的情況,最後甚至還真有意向來A市看看。

兩邊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蘇宇乾脆把手機遞到了尹正學手裡,起身去了廁所。再出來,尹正學還在聊,他在屋裡轉悠了一圈,隻覺無聊,便原地做起了深蹲練習。

正聊得開心的尹正學視線的餘光掃到了正在深蹲的蘇宇:“………………………………”

收回視線,尹正學感慨的對視頻那邊的人說:“阿姨啊,你們真會教孩子啊。”

蘇宇母親:“哪兒啊,是您帶的好。”

尹正學說:“你們二老也一定是能吃苦的人。”

蘇宇母親:“能吃什麼苦,咱們這個年代的人不都是一樣。”

尹正學說:“有其母必有其子,我在宇宇身上看見了你們不畏艱苦、堅持努力、目標明確的身影啊,你們是蘇宇的榜樣,也是我的榜樣,更是我們全體花滑人員的榜樣!值得我們尊敬,值得我們學習啊!”

蘇宇母親:“……………………………………”

……

一個國內比賽的冠軍並沒有影響蘇宇的生活,回到了隊裡,雖然很多人想要了解他能夠拿到冠軍的“內幕”,但是都因為蘇宇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態度而退走。

伍弋倒是來了,卻也沒問比賽的事情,隻是悄悄默默地告訴蘇宇,說他偷偷報了升級考試,月底就可以去考了。

那個時候,蘇宇也沒有多想,對於天才而已,年齡並不是束縛,花滑曆史上,還有十六歲就拿下奧運冠軍的天才。伍弋上個月也滿十五歲了,這個時候升上青年組也是正常的,少年組的水平太低,對他再沒磨煉,回頭考上來,在青年組比賽哪怕遇見挫折,也算是成長。

隨後伍弋又說:“你要升成年組嗎?”

蘇宇看他。

伍弋摸著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是說:“你在青年組,我還怎麼拿冠軍?”

蘇宇一下就笑了。他笑容不多,都是淡淡的,但也正是這樣的笑容,給了伍弋很大的鼓勵,並不覺得蘇宇在笑話自己,反而很開心地說道,“你快升成年組吧,把位置讓給我。”

“再等等。”蘇宇回答他。

“你都橫掃青年組了,還留下乾什麼?”

“我有計劃。”

“什麼計劃啊?給我聽聽。”伍弋將耳朵往蘇宇嘴巴上湊,沒注意蘇宇眉心猛地一蹙,偏開了頭。

久等不到,伍弋抬頭:“說呀。”

蘇宇說:“明年二月份還有比賽。”

二月份。

二月份?

二月份的比賽……

“世青賽!?”伍弋的頭猛地抬起,力量大得甚至拉扯了脖筋。

“你——”伍弋說完一個字,又閉上了嘴。

是了。

國內青年組第一名,是應該去參加世青賽。

世界青少年花樣滑冰大賽,是青少年組能夠到達的最高高度,可以說是每一個有才華有自信的花滑運動員,都應該去走的一條路。

伍弋就去過,躊躇滿誌,但是連泡都沒冒一個就灰溜溜地回來了,從此以後,這件事也成了伍弋閉口不談的禁忌。

伍弋年初拿下了少年組的冠軍,緊接著一個月就是世青賽,他當時就跟著隊伍去了匈牙利。

一共三天時間,伍弋迷迷瞪瞪地過去,短節目一連兩個重大失誤,連自由滑都沒進去,隻能又迷迷瞪瞪地回來。

從此以後,世青賽成了伍弋的噩夢。

他年紀小,見識少,抗壓能力不行是一回事,關鍵世青賽彙聚了全世界的小天才,比他更有才華的也很多。

灰頭土臉回來的伍弋情緒低落了很久,原本還挺乖的性格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生的變化。

他自尊心高,一直也沒受過這樣的挫折,便把隊伍裡那些暗地裡的傳言當成了一種侮辱,應激反應下,又恰好在叛逆期,整個人都變得充滿了攻擊性,甚至試圖為自己尋找一些有刺激的事。

那次比賽之後,看似越發開朗活潑的伍弋,在暗地裡收集了不少零零碎碎的消息,被他牢牢記住了那次世青賽之後,被世界媒體譽為超級天才的日本選手織田雨晴和俄國的米哈維爾。

不過十四歲就掌握了五種三周跳、一種接跳,米哈維爾甚至連阿克塞爾三周半都能跳。

這些訊息對於當時被稱為華國少年第一人的伍弋,打擊很大。

從那到現在,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了。

伍弋其實一直過得有點迷迷糊糊的,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也不知道腳下的路對不對,被稱為少年天才的他,在國際上,也不過就是那麼一回事。

甚至……從那次以後,他還沒能參加過一次正規的比賽。

他……有點害怕比賽,害怕……那個更加高遠的賽場,隻不過是觸碰了一下,就讓他疼得厲害,至今難忘。

因此。

伍弋愣了一下後,看著蘇宇,訥訥地說:“你這步子邁得有點大啊……”

說不出來的話。

華國青年組的第一人,到了世界賽場上,還能保住多少榮耀?

那可是世青賽。

蘇宇卻隻是淡淡地說:“既然來過一次,總要把能拿的獎牌都拿了,才不會有遺憾。”

“包括世界獎牌?”伍弋聽不懂蘇宇這句話真正的含義,他按自己的方式去理解。

“是。”

“你想拿世界冠軍?不是青年組,是成年組的世界冠軍?”

蘇宇看著他,不再說話,但是漆黑的眸底透不出光,黑無邊際,卻像塊石頭一樣,沉甸甸的。

伍弋抿緊嘴角,總覺得這一刹那,有什麼東西抓住了自己,看不明,摸不到,但是自己那飄乎乎的心似乎就在這雙眼眸裡,踏實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