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尹正學才掛了電話, 轉頭看向正在和人視頻聊天的蘇宇, 欲言又止的。
伍弋又打電話來了。
那孩子從一開始的小心翼翼，再到生氣，現在又變得小心翼翼，還在問他，是不是什麼時候得罪了蘇宇, 惹蘇宇生氣了。
是了, 蘇宇自從在機場回了伍弋的短消息後, 就再也沒回過消息了。
伍弋那孩子似乎對蘇宇的心態很複雜, 特彆想親近，又怕怕的，所以得不到回信也不敢打電話, 就打電話到他這裡來了。
基本隔天一個電話, 看似東聊西聊著各種話題, 但是最後的目的，都是問蘇宇為什麼不理他。
尹正學還是挺喜歡伍弋的。
他認識伍弋的時候，這孩子的叛逆期已經到了尾聲, 他甚至沒感覺到伍弋有什麼問題, 不外乎就是小孩子鬨騰一點。所以他對伍弋的印象一直不錯, 也希望通過伍弋的熱情, 可以挽救蘇宇那“注孤生”的未來。
但是蘇宇顯然對伍弋十二分的不感冒。
對誰還保持了幾分禮貌的蘇宇, 如果說是高冷了一點, 在伍弋那裡, 簡直能化身成萬年寒冰。
尹正學都心疼一直被差彆對待的伍弋。
說真的, 他也想知道，伍弋哪裡得罪過蘇宇。
身邊，蘇宇正在和佘磊視頻。
蘇宇說：“新的編排很好。”
佘磊蹙眉：“我以為難度太高……你提的要求，我懂，就是沒借鑒，也沒把握，所以這個節目還是我找教授幫忙一起改編的。其實我們有另外一套方案，我覺得也很不錯，總分值和這個節目分數差不多，但是體能消耗最起碼減少三分之一，能夠最大限度保留你在節目後期的動作完成率。”
蘇宇搖頭：“不用了，幫我謝謝賈教授，現在的這個節目就很好。”
佘磊欲言又止，他和教授都更傾向於沒拿出來的編排節目。
蘇宇卻很堅定地說：“這是我要求的節目，我會努力的去完成，謝謝你。”
佘磊的嘴角抿緊，難得倔強地說道：“我過兩天會過去，等我看過你的新節目再說。”
原本尹正學還想著伍弋的事，聽到這裡，注意力就被轉移了，將可憐的伍弋丟在了腦後。
“要不等佘磊來了再說？”尹正學說。
他還挺期待的。
其實這幾天的訓練他也看出來了，這套節目的難度不是一般的高。雖然步伐銜接方麵難不住蘇宇，但是原本都能夠跳得很好的三周轉，自從接進了步伐之後，失敗率瞬間翻倍的提高。
而且因為步伐大量重複的原因，除了消耗多餘的體力，對分數沒有任何的增加，顯然是不合理的。
即便它再好看，依然不適合當前的賽場。
蘇宇搖頭，卻麵色平靜地說道：“所以先從短節目開始，動作少，難度低一點，更好適應。”
蘇宇沒說明白，這個改編的方案是給佘磊的，不是給他自己的。
他既然能夠提出這個要求，肯定他能夠做到。
下個賽季……就是世界賽場和全國大賽了，再不是這種小打小鬨的國內比賽，在那個層麵上，會有更多的天才選手，哪怕他重生回來，也不一定就比他們更強，所以為了拿下高分，他隻能夠苛責自己，上更高的難度。
所謂的難度。
不是跳躍，也不是更多變化的旋轉，而是在步伐銜接上下功夫。
步伐接跳躍接步伐。
難嗎？
對於重生回來的蘇宇，這個銜接在後世已經被國際冰協做出了明文規定，對於那些越來越變態，甚至淩駕於規則之上的冰上王者們，冰協隻能不停地更新裁判規則，約束這些選手。
同時也為了將花滑這項運動的極限再度推高。
步伐接跳躍接步伐，蘇宇在快退役的那個奧運周期，是滑過的。在初步適應了重生的這個身體後，他開始對自己有更高地要求了。
因為無論外行還是內行看，這樣的步伐銜接是相當漂亮流暢地。
就是難度很高。
對於現在，四周轉還沒有成為世界大賽標配的時代，這樣的步伐雖然不會在技術難度分上有所增加，卻會大跨度地增加他的節目內容分。
這樣算下來，自己究竟是吃虧，還是賺了便宜，還真不好說。
蘇宇大概算了一下，大概接下來的奧運周期，四周轉會成為一個“井噴”的趨勢，而且越來越多的世界一流選手，不但會跳四周轉，甚至會因為節目分增加的原因，而選在節目後半段跳。
被冰迷戲稱為“雜耍”花滑。
然後，四周跳進入普及時代，五周跳就成為了人類的極限，周數漸漸緩和了下來之後，花滑運動又開始專心地追逐美感。
步伐和跳躍的銜接，就進入了大眾的視野。
蘇宇是從那個時代過來的，他的審美有所不同，步伐上的優秀表現，也是因為掌握了很多的步伐銜接方式，所以現在這個年代的步伐在他眼裡就變得很簡單，他都可以輕鬆做到。
尹正學也是猶豫不決的。
隊員的目光太超前，他有點跟不上。
老鬱悶了。
“尹教。”
“嗯？”
“你再幫我研究一下新規則。”
“可以。”頓了一下，尹正學補充，“我會把分值最高的組合拿過來，儘快發給佘老師，反正時間還多，我們可以多嘗試。”
“謝謝。”
尹正學的注意力被完全轉移，隨手拿過一個文件袋，打開後在麵前鋪了一排打印著密密麻麻文件的A4紙，然後就低頭在空白的紙上寫寫畫畫了起來。
他不但要算現在最適合蘇宇的分值組合，還要算蘇宇現在這套節目的分值，一套新節目的編排很麻煩，絕不是有點藝術細胞就夠了。
事實上，是在保證藝術性上的極度功利編排。
至於伍弋的電話……尹正學一忙起來，就徹底忘記了！
……
A市在入冬，雖還未入冬，卻一天比一天冷，天冷還乾燥，隊裡在前兩天發了麵霜。
伍弋回屋的時候，文雯溫師兄已經梳洗過了，正坐在床邊上給自己拍麵霜。
文雯溫有個斯文到極致的名字，但是長得略粗獷，身高也就比伍弋高一點，臉卻大了伍弋足有三分之一，而且還是端端正正的國字臉。
能夠想象這一刻的畫麵嗎？
濃眉大眼的漢子坐在床邊上，翹著蘭花指從麵霜瓶裡挽出一坨白玉無瑕的膏狀物體，然後再在臉上點上一圈，抹勻，再拍打。
“啪啪啪啪——”文雯溫拍著臉，看了他一眼，說，“回來了？”
“嗯。”
“你最近加訓的怎麼樣啊？有進步嗎？”
“我，沒，什麼加訓啊……”伍弋第一個反應就是否認。
“啪啪啪啪——”文雯溫睨著他笑，“得了吧，你當我瞎啊，住一個屋的還不知道他平時乾什麼？我心真有那麼大？”
“……”
“你也彆不好意思，不就是加訓嗎？你以為就你加訓呢？蘇師兄天天晚上三組蛙跳三組深蹲加跳躍練習，張亮每天吃完飯在樓下慢跑然後還會去理療室放鬆，於葉佳最近開始拉腿筋估計也是想要做個甜甜圈什麼的吧，你加訓怎麼就不好意思了？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
師兄，你這麼一邊拍著臉一邊八卦彆人，這樣好嗎？
伍弋沉吟了幾秒，最後點了一下頭。
“嗯。一字馬已經可以拉直了。”
最近這些天他天天去蘇宇他們宿舍煉柔韌性。
尹教練臨走前把大門鑰匙留給他，那些輔助的器材很好用，就算沒人幫忙，也基本能夠達到訓練效果。
隻是少年人的羞恥，總覺得讓彆人看見自己有多刻苦，好像就會不合群一樣，所以伍弋一直偷偷摸摸地加訓。
聽師兄這麼說，伍弋也不好再否定。
頭一點。
就承認了。
點頭之後，他對文雯溫笑著，一伸手從師兄身邊將他的麵霜拿過來，用手指頭沾了一點，抹在了自己的臉上，咧嘴笑開。
文雯溫把麵霜搶回來：“去！發了你不用，而且這玩意兒要洗完臉才好用，彆浪費我的。”
伍弋嘻嘻笑著：“反正隊裡會發，又不花你錢。”
“一個季度就一瓶，特彆好用，我還想給我妹妹寄回去一瓶呢。”
“我多出來的給你。”
“好啊。”
伍弋把自己沒開封的麵霜給了文雯溫，仗著自己天生麗質也不管皮膚的事，一仰身就把自己丟到了床上。
趁著還有十多分鐘熄燈，他掏出手機，上網逛逛。
雖然看著笑嘻嘻的，但是伍弋心裡憋著鬱氣，是相當地難受，等躺在床上，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嘴角也緩緩地垂了下去。
他給蘇宇發短信，沒回複。
他給尹教打電話，也沒問出來什麼名堂。
伍弋心裡憋著火，玩著手機，火氣從眼眸深處一點點生了出來。
既然不願意做朋友，那就算了。
這世道，誰缺了誰不行！
伍弋在心裡賭氣。
手指在手機上按了一會，就點進了微博裡。
他現在喜歡去微博。
因為他在微博火了。
和蘇宇不同，伍弋是真正的年輕人，也喜歡專研現在流行的東西。
現在網絡上，社交媒體最火的，就是微博。
伍弋比賽之後登陸了微博，才發現自己一下子漲了一萬多的粉絲，他以前發的那些陽春白雪的消息下麵都有留言，全部都在留言“摸摸頭”“真可愛”“好想養”。
雖然畫風有點不對，但是被人關注的感覺還是很好的，伍弋甚至還去申請了實名認證，掛了V後，粉絲更多了。
這幾天，他已經有一萬七千多的粉絲啦！
粉絲姐姐們都好熱情，每個留言前麵都會有隻猴子，怪怪的，但是也特彆有趣。還有很多求他發新微博，最好是日常照。
他現在不敢在網上亂說話，對於發照片什麼的更加警惕，猶豫了一下，他翻身下床，從師兄手裡拿過那瓶沒開封的麵霜拍照，然後又還給了師兄。
“隊裡發的麵霜，A市的冬天聽說很冷。”
【照片】
伍弋的微博更新不多，固定蹲守的粉絲也不多，不過好在才出名不久，大家的熱情都在，所以微博一發出去，很快就有了留言。
“這個麵霜好，我也在用。”
“確認不是廣告？”
“南方人到A市過冬確實辛苦，好想給猴寶寶送棉襖。”
“抓住猴寶寶手指一根，水光細嫩的，年輕真好。”
“唉~單身久了，看兩根手指也看的眉清目秀。”
“你們一定不知道我在想什麼。”
“猴寶寶加油！！！”
“出道吧，猴寶寶。”
伍弋看這些留言看的欲言又止。
“猴寶寶”這名字實在說不上好聽，來源是因為他出名的那段視頻裡，最後他抱著粉絲丟下來的齊天大聖娃娃蹭，結果就變成了“猴寶寶”。
沒有回留言，眼看著熄燈的時間就要到了，伍弋本來想要關機的，最後刷新了一下。
就見下麵新刷出來的粉絲說：“今天看了蘇宇的日常，又看了猴寶寶的手指，開心，滿足了。”
蘇宇的日常！？
“啪！”
燈滅了。
寢室裡一團漆黑。
這個時候，伍弋怎麼睡得著？
剛剛心裡堵得那點兒氣再也看不見了。他把大被一掀，衣服褲子都沒有脫，就裹進了被裡，在微博上搜索了蘇宇的名字。
當搜索的按鍵落下，關於蘇宇的微博便在手機屏幕上刷出了一大排。
有……比賽上的。
還有……和蔣陽波合訓的消息。
於是，伍弋就順著這個微博爬到了蔣陽波的微博下麵，然後就看見了這段時間蔣陽波微博內容裡，關於蘇宇的那些消息。
剛剛還很低沉的情緒，瞬間就飛揚了起來。
伍弋跪在床上，把自己團吧團吧，從頭到腳地蓋得嚴嚴實實地，然後屏著呼吸，一點點地，仔仔細細地看著這些微博消息，然後從中看出蘇宇在那邊的生活環境、心情狀態。
哦……蘇宇已經開始練新節目了嗎？
這些菜，是蘇宇他們的晚餐嗎？
H市下雪啦？會不會很冷？
他們那邊也拿到麵霜了？
蔣陽波是個微博達人，一天有時候會發七八條消息，從這些消息裡，伍弋偶爾能夠聯想到蘇宇。
直到手指再一次往上滑動，露出那張合照的照片時，伍弋的眼睛裡就看不見其他人了。
蘇宇當然長得並不是非常的好看，隻能說陽剛周正，比起伍弋遠遠不如。但是一個人看另外一個人的時候，長相並不是全部的因素，對方的氣質，對方的背景，以及談吐、性格，都是會影響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看法。
總之，被伍弋追逐著，崇拜著的蘇宇，那是相當英俊帥氣的！
在伍弋眼裡，誰都比不上！
這樣刷著蔣陽波的微博，側麵關注著蘇宇的消息，伍弋的心情便好了許多，眼見著臉上的神情也鬆緩了下來。
揉了揉眼睛。
有點困了。
伍弋把手機放下，在被窩裡咕呦咕呦的脫下了衣褲，心滿意足的便打算睡覺。
他閉著眼睛琢磨著。
自己心態算是怎麼回事啊？
黏糊著蘇宇這樣，絕對有問題。
他想了想。
這算是雛鳥心態？
還是粉絲心態？
伍弋思來想去，覺得兩方麵應該都是有的，但是他不願意承認雛鳥心態這麼丟臉的心態，姑且稱之為粉絲心態吧。
這樣一確定。
心情就好了很多。
不就是當迷弟嗎？
有什麼問題嗎？
完全沒問題！
隔了兩天，伍弋摸摸索索的，就加進了蘇宇的粉絲群裡。
這叫身為迷弟的職業素養。
不加群，怎麼當粉絲。
……
玫瑰九月：“有H市的人約著嗎？一起去探班！外地的也可以，包吃不包住，路費自己掏，有人組團嗎？”
“玫瑰是H市的啊？”
“我也想去，可惜要上班，而且月光族還是彆提出門的事了。”
“真好，我要是H市的人就好了。”
“玫瑰，我過兩天要去H市出差，到時候聯係你。”
“我！我要去探班，我就是H市的，但是要等周末，平時有課。”
“容我考慮一下，撓牆想要去。”
樂之卉看著群裡的聊天消息，心裡糾結的要死。
她好想去探班男神，但是接連跑了兩場比賽，身體已然被掏空，現在的兜裡是布貼著布，除了生活費，多餘的一絲都榨不出來。
現在看見這個聚會，隻能乾吞口水。
作為群主，在群裡提醒了一番：“去探班可以，不要打擾蘇宇訓練，拍點照回來，剩下的日子，我就舔著照片過日子了。”
“是！”
“沒問題！”
“保證！”
樂之卉正打算繼續聊下去，一個小紅點就彈了出來，有人申請加群。
“花樣小哥”申請加群。
樂之卉先點進了對方的企鵝資料，年齡才十五歲，所在地是A市，性彆男，除此以外就沒有多餘的信息。企鵝空間還設置了訪問權限，幾乎沒有透露更多信息。
樂之卉先點了拒絕。
同時留言，知道我們這個是什麼群嗎？
對方再次申請加入，申請理由裡回答她。
“蘇宇”
那看來不是加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