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問藤崎浩人他為什麼一直禁止螭對宇迦的神器用“毒”,他自身也無法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幾百年前的那次相遇或許是錯誤的,他不應該和宇迦有所交流,那時如果馬上逃走,逃回家裡去是不是現在就不會將自己逼到這個地步?
藤崎浩人緊抿著唇,一麵應對著宇迦的攻擊,一麵在心中反複告誡著自己:我隻是因為往日的機緣挑選了稻荷神,因為他是唯一一個從神職到真實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人類的神,因為我想要看到他失去同類而崩潰的臉。
他所堅定的信念中,人類是不需要神明的,神明隻會帶來無情的雷暴、洶湧的浪潮、凜冽的寒風……他們高高在上,他們看著人類被災難掠奪去生命,看著他們與親人永彆,看著他們苦苦掙紮著,看著他們為了活著自相殘殺。
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裡,卻有一群神明高坐天邊,看著他們的醜態。這個世界是不公的,憑什麼他們享受著人類的供奉卻還向人類降下災厄?
藤崎浩人思及此處,忍不住大喊道:“你那雙金色的眼睛裡看的是什麼?!”
因為是在室內格鬥,覓器的活動受到限製,宇迦略一權衡便離開了覓器,囑咐他保護好夏本後雙腿從機身的兩側收起,在坐墊上輕輕一點借力躍起。
“我所看的,是人類。”宇迦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隨著回答一同迎向他的,是力道足以震麻手臂,自上而下的跳斬。
藤崎浩人雙手握著螭器,咬牙接下這朝著他的頭顱襲來的一擊:“你在看人類的什麼呢?貪婪、愚蠢、暴力還是自私?”
“我看的,是人類的良善、勤勉、誠實,以及……”宇迦借著緣器與螭器交接之處為支點,手下使出巧力,從藤崎浩人的頭頂翻越至他的身後,白色的衣料晃過他的眼前,短暫地阻礙了一會視線。
隻這一秒,一陣寒芒閃過涼意從後頸襲來,緣器的刀刃橫向劃過帶出少許血珠與發絲。
藤崎浩人在險之又險的時刻卸力向前倒去,避開了本該斬下他頭顱的一擊。劫後餘生,他撐住地麵,猛地回過頭,眼中映入宇迦被織器托著輕飄落地的身影。
宇迦揮手挽了個刀花,確保緣器沒有沾上半點臟汙,他看著重新站起身的藤崎浩人將未說完的話補完:“他們永不言棄的堅韌。”
“永不言棄……哈哈哈,如果真是如此的話,你為何不看我?”藤崎浩人突然大笑起來,他的肩膀因為笑得太激烈而止不住地抖動。
織本看著他這副作態皺起眉頭:[瘋子。]
緣本:[宇迦大人,不必理會他,術師不過是在轉移您的注意而已。]
不怪緣本多想,不論是上次還是這次,術師在宇迦麵前的表現太過奇怪,從言語到行為,不管是哪方麵都可疑得像個變態。
“放心,我不會被他的思維帶跑的。”宇迦安撫了一下炸毛的神器們,“術師,我不清楚你的行事一向張狂,卻到今日才因為急於獲得黃泉之語暴露是為什麼。但既然被我發現了,你的野心和你的罪惡,該畫上句號了。”
語畢,神明足下一點,步伐精練地衝至藤崎浩人麵前,寒芒亮得過於刺眼,但藤崎浩人此時完全不敢合上眼睛,這場戰鬥,哪怕走神一瞬都是危險。
稻荷神的這次襲擊是來真的,他已經毫無顧慮了。
藤崎浩人喊道:“宇迦之禦魂!你已經不在意夜卜了是嗎?那個你無償接濟著,看著他長大的小神明,已經無所謂了?真是,涼薄的神之情啊!”
“真正無情的人是你。以邪惡、臟汙的心祈願著,在獲得神明後將其視為工具,將死亡的恐慌散布在人界,你的心裡裝滿的全是惡念!”
不是的,他的心中尚有一處柔軟,那片地方太過窄小,小到放下一個香耶都很勉強,那裡沒有半點空隙了,不僅是夜卜,那日相遇的片段都無法再塞下。
這就足夠了。
“鏘!”令人牙酸的金屬撞擊聲頻繁響起,刀刃與杖身快速碰撞著時不時因為不同的角度而迸出形態各異的火花。
宇迦顧及著此處還有其他人類,所以想將術師引出建築,但對方則是顧及到鬆器未知的能力一直在大廳中磨蹭,每次要被趕出門的時候又會強行扭轉方向。術師已經看出來了,宇迦作為神明因為要顧及那些無辜者的性命無法放開手腳,而對他來說大廳的麵積已經足夠螭器施展,沒必要跑到更空的室外去。
一時間戰況竟陷入了微妙的僵局。
緣本嗤了一聲:[像泥鰍一樣靈活狡猾。]
覓本掃了一眼自己器型放出的虛擬屏,在觀察到景本的數值變化後立即提示道:[宇迦大人,景本那裡已經完成了人員疏散。]
這是他們在指定作戰計劃時約定的內容,覓器能夠實時監控同伴的情況,在不方便通訊的時候,神器們隻要用術式消耗2.7%的神力儲備即可傳達任務完成的信號。景本自任務開始以來沒有消耗過半點神力,正常情況下“一線”的消耗是2%,如果提高輸出,例如“獄”的時候會從2%往上漲,上限最多是5%,所以他們用了特殊的2.7%作為暗號表示各自負責的任務完成。
這棟三層高的樓除了正門這個出入口外,樓身東側還有一個用於應對各式緊急情況時疏散人員的室外樓梯,景本在察覺一樓大廳正在戰鬥後,便讓樓裡零散的人員走了室外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