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我可沒答應你！
這裡是醫院, 又不是什麼七星級酒店, 你哪來的自信留小爺？
方旭還沒想明白呢，手先一步抓住了方贏的手腕子。而自作主張的人臉不紅不白，笑意盈盈，已經撥通了柏媛的手機號。
“媽！我在醫院太無聊，讓小旭送點書過來，誰知道外麵忽然下雨了，”話音一頓, 方贏接著道：“我可以留他過夜嗎？瞅外麵的樣子, 明天早上都不一定會晴。”
正在往醫院趕的方信然：“……”
“好, ”柏媛溫柔的瞥一眼緊張的老公, 終於放心了：“隻是, 又要辛苦你了。”
“哪的話？照顧弟弟是哥哥的責任，”話落，方贏反手抓住了方旭的小爪子, 故意捏了捏，還擠擠眼, 作弄了一會兒才接著道：“早點休息吧媽？”
“你現在不能用腦, 彆看太久, 仔細眼睛跟著疼。”
“我知道了, 媽, 阿旭在我旁邊你和他說話嗎？”
“不了, ”柏媛又囑咐幾句, 才掛了電話。當媽的人嘴巴都勤快, 哪怕是孩子明白的事，也愛三番五次的多囑咐幾次。
方贏理解柏媛的一片拳拳愛意，方旭就不行了，整張臉臭臭的，仿佛所有人都對不起他似的。尤其當柏媛說“不了”的時候，冷到了極點。
不知方贏是假的也許不會紮心。方旭不善的目光在方贏身上來來回回的掃，咬牙切齒，想做點什麼，又顧忌他單薄的身體。什麼叫自作孽？什麼叫送上門來？方旭有了更深的理解。
之後，方贏又聯係了王豪，讓他再準備一套洗漱用品，還有睡衣睡褲等東西。雖然留人是臨時起意，但方贏方方麵麵都想到了，事無巨細，包括硬質拖鞋在內，畢竟方旭不喜歡毛毛拖鞋。
方旭很多喜好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樣，所以非常好記。
但方旭不知道啊，微微感動的同時一想到方贏在危急時刻，不顧一切衝過來的樣子，嫉妒之心慢慢的平複了。
“好了，”方旭忽然發脾氣，從方贏手裡搶下手機掛了：“我又不是孩子！”
“是是是，咱們家方旭已經是大人了，”方贏畢恭畢敬的點點頭，憋著笑道：“那麼大人同誌，咱們一起洗漱吧？”
方旭：“……”
傻子都知道方贏沒聽進去。
王豪是行動派，立刻派人出去買東西，他本人走到護士值班室要了被子和枕頭，親自送到病房裡放好。
床挺大的，躺一個人肯定很舒服，但方旭……鬼知道他睡覺姿勢好不好。
身為方贏的頭號心腹，王豪的心思最多，立刻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少爺，要不要加張床？你現在打著點滴，行動緩慢，二少會不方便吧？”
嘴上關心二少，實際隻擔心方贏會不會被踢到，會不會被壓到輸液管，會不會被擠著。
高手過招，隻看表麵是不行的，王豪的一本正經其實話裡有玄機。方贏看在眼中，內心起了一些波瀾，淡淡的道：“你的心意我明白，出去做事吧。”
“是。”
王豪離開後方贏不著痕跡的拉上床簾，這樣一來，彆人就看不見床了。五分鐘過去了，小王笑嗬嗬的拎來一袋東西：“少爺，二少的物品買好了，放在沙發上行嗎？”
“行。夜深了，要是又有訪客你們客氣的送走，就說我睡下了。”
“是，”小王輕輕的關好門。
方贏走到沙發旁，單手從袋裡麵掏出洗漱用品，一樣樣撕開包裝，然後扶著點滴架子往衛生間走：“阿旭，一起吧？”
方旭放下病例後，才發現方贏手裡拿了好多東西，大步流星走過來搶了，麵色不悅，悶悶的道：“你現在是病號，有事叫我。”
哪敢使喚你啊大爺！不過方贏還是順著他的話頭，輕輕的答允了：“好。”
今天很開心，方贏覺得他和方旭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一丟丟。
衛生間的洗手台很大，鏡子更大，兩個人同時看著鏡子刷牙，發出“嚓嚓嚓”的響聲。有點怪氣，又格外的好笑，方贏的眼睛本來就好看，染上光彩後更加璀璨，比燈光還明顯。方旭彆扭的看向另一側，對著馬桶發呆。
方贏沒發現方旭的小心情，拿起杯子漱口，然後往臉上打了一些水，抓向洗麵奶時，摸到了方旭的手指。
兩人同時轉頭看來，四目相對，都有些莫名的溫馨，也許，這就是有家人的感覺吧。
揚起嘴角，方贏收了自己的爪子：“你先吧。”
方旭：“……你先。”
這沒什麼好客氣的，方贏擠了一些泡沫出來，在臉上隨便抹倆下就要衝水。看得方旭嘴角抽筋，鬱悶的聲音都高了幾分：“你不會洗臉嗎？”
看不見東西的方贏：“……”
挽起袖子的方旭頭疼了，勾起方贏的下巴，深呼吸幾口氣，認命的方旭抬起胳膊幫方贏細細的洗臉。
語氣極其不善的道：“今天的事不許告訴彆人，否則，我宰了你。”
無法說話的方贏比了個OK的手勢。
好舒服、好舒服，怪不得那麼多美女喜歡往美容院跑。
小孩明明是刀子嘴豆腐心，又不肯承認，這死倔死倔的性格到底像誰？
“好了，用溫水洗，”話落，方旭一邊拿洗麵奶，一邊想到了柏媛。
小時候他特彆淘氣，每次都要媽媽抓住了才肯就範……其實媽媽挺辛苦的，這些年實在不容易，以後一定要對她好。
目光落在某個正在擦臉的人後腦勺上，方旭覺得，可以再加一個蠢的。
兩人在衛生間裡折騰了二十多分鐘，主要是不習慣，沒有默契，一個等一個所以比平時久了。關掉房間裡的大燈，方贏把王豪買的電池台燈打開，固定在床架子上，這樣一來，他們倆就可以坐在床上，圍著被子好好學習了。
其實方旭根本不想在這種環境裡學英語，用一雙控訴的眼睛注視著無比認真的人。
“我知道你英語最好，就當陪我行嗎？”
“得了，我還不了解你嗎？”方旭直接揭穿方贏的小心思。
就算初二生學得再好，也沒接觸過高中的知識對吧？說“陪”隻是在哄自己罷了。
方贏哪怕身體不舒服，也願意花時間提升他的實力，方旭還能說什麼？還能拒絕嗎？
抓緊圍住身體的小被子，方旭低著頭，開始專心的聽方贏說話，記住單詞的意思然後背下來。方旭聰明，讀三遍，再寫兩遍就記住了，以後想忘都難。方贏就沒這麼好的記憶力，十分羨慕，更期待12月末的月考了。
一輛豪華的林肯停在醫院的地下停車場，方信然拉著柏媛的手乘電梯上到8樓。提前收到消息的王豪等人彎下腰行禮，沒有開口打招呼。醫院的門上都有一條玻璃，可以看見裡麵的情況，柏媛忽然收住腳步將老公攔住了。
眼神閃亮的道：“你看。”
方信然湊到門前，透過小小的玻璃往裡瞅。
屋子裡很暗，從圍住床的簾子裡透出很多光線，兩道影子長長的垂到茶幾前，緊緊的挨在一起，手裡拿著一本書……
方信然捂住心口，老懷欣慰的情緒滿滿的，像沸騰的水一樣再也壓不住，於是紅了眼圈，對柏媛點點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柏媛為了方旭也努力很多年，自然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倆口子風風火火的來，又風風火火的離去，等方贏知道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這一夜方贏睡得極好，他的藥裡有助眠的成分。方旭就可憐了，身體直挺挺的躺著，王豪的話他聽懂了，又怎麼會不在意？直勾勾的盯著天花板，方旭數著1隻羊、2隻羊，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207隻方贏、208隻方贏……
天蒙蒙亮，方旭終於睡著了。
護士送藥進來的動靜很輕，方旭警惕的睜開眼，卻發現方贏正對著他睡，呼吸輕輕的吹來，經過方旭的鼻尖、耳垂後消失在空氣裡。
發絲滑下來，癢癢的，死死皺眉的方旭全忍了。
說不清楚什麼心情，反正不討厭，還微微有點開心。要是換一個人這麼大膽，方旭肯定擰斷他的脖子，不帶猶豫的。
歲月靜好，溫暖的陽光慢慢照進來，星星點點的落在他們兄弟身上。
方贏的眼皮子動了動，有醒過來的征兆，方旭心裡一晃，像做賊心虛一樣立刻躺好，閉眼，雙手老老實實的搭在腹部。他沒碰過方贏的睫毛、頭發、耳尖，剛才隻是好奇而已，沒彆的意思，為什麼會心虛呢？
自我唾棄的方旭呼吸平穩，極其有規律，所以悠悠醒來的方贏沒發現任何問題，抬起上半身定定的看了看方旭，不想打擾，於是輕手輕腳的下床了。
呼，一放鬆，方旭的心跳瘋了。
什麼情況？
小小的他現在不懂，長大了才知道這是心動的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