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家收到的肉,一部分留下來做成肉乾,另一部分都做成菜吃了,所以弘旺知道皇帝帶著兒子們去南苑行圍打獵了的消息。
隻不過,行圍的時候處理獵物的肉,分配好以後讓人直接送回京城也就罷了,連獵物的角也那麼著急找人處理嗎?
用獵物的角打磨、製作器物,不像分割肉類一樣簡單,按理說皇子們應該都會等回府之後再對這些收獲進行再加工才對。
弘旺的疑問在他爹被宣去宮中見駕的時候得到了解答。
康熙帝帶著諸子、侍衛、大臣去南苑行圍了不假,但是因為近兩個月情緒波動太劇烈,身體受不住,才打了沒兩天的獵,就頗覺不適。
他於本月十九日起駕行圍,二十三日就回程了,這回花在路上的時間恐怕都比打獵的時間多。
跟去行圍的皇子們也沒打到多少獵物,便能有更多的心思分配在獵物處理上。
其實從皇子們能給八阿哥府送禮物來看,康熙皇帝的氣也生得差不多了。
弘旺啃著磨牙棒,思索他阿瑪入宮以後會如何表現。
皇帝主動召胤禩入宮,釋放了他有心與八子和好的訊息。
這個訊息彆人能接收到,作為當事人的胤禩更能接收到。
弘旺並不擔心胤禩的發揮。
能在此前得到皇帝多年的寵愛,除了占了年紀和臉的光——康熙皇帝也算是外貌協會成員,對自己的子嗣,除了看他們的生母地位、資質稟賦外,就是看他們的外貌。九阿哥胤禟身為宜妃這位寵妃之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卻沒那麼高,很大程度上也和他的外貌有關。——胤禩本人的表現也很重要。
就算隻是按照曆史路線走,胤禩都不會翻車,更不用說他如今受到弘旺潛移默化的影響,換位思考,已經認識到康熙皇帝對太子這個唯一親養過的兒子有多偏袒的事實了。
康熙對兒子們確實是個端水大師,但是這水放到太子麵前的時候,它就是端不平。
從前胤禩不知道,還因為自己是最小的一個放到年長皇子裡封爵的皇子,受到康熙的偏愛,因此認為自己地位是特殊的。
可是等到太子被廢後,隻需要胤禔言語挑撥,皇父就能將自己打落塵埃。
胤禩深切地認知到,他在皇父心中有地位,但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重要。
將皇父和廢太子的關係代入到自己和弘旺身上,再將他們這一群皇子的身份替換為侄兒,轉換視角以後,胤禩看待事物就有了新的理解。
就算和侄兒們再親近,關係再好,自己最愛的,依舊是弘旺這個親兒子。
以後和汗阿瑪相處的時候,他就把自己當成普通的宗王之子,保留對汗阿瑪的敬畏。
若說胤禩對皇位完全沒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但真的要付諸實踐,他還沒有這麼瘋狂。
最起碼,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都是圍繞著奪嫡展開的。皇帝再怎麼寬仁,也不可能容忍子嗣一而再、再而三地覬覦皇權。
就連太子尚未被廢黜的時候,皇帝也無法容忍子嗣們擁有過多的權威,以至於淩駕於皇權之上。
想到自己知曉的,皇帝在塞外出巡途中所下諭旨特意強調的國家唯有一主,胤禩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乾清宮的布局,胤禩一向熟悉。就算在府邸之中幽禁了半月,他對乾清宮的熟悉感也沒淡化,反而因為這些日子的回憶,將印象加深了。
整個乾清宮,和胤禩印象裡差彆最大的,就是宮殿的主人、當今皇帝康熙帝。
康熙八歲登基,從順治十八年到如今,禦極已有四十八年。
即使已有五十六歲,康熙在胤禩印象裡,依舊是那個正值盛年的汗阿瑪。
可是現在,胤禩清楚地認識到——康熙老了。
皇帝對兒子的猜忌,從聖諭中強調的國家唯有一主中,展現得淋漓儘致。
胤禩被革爵,並不是因為他讓張明德相了麵,又沒有奏報張明德的胡言亂語。
最本源的原因,還是因為他超出了康熙的控製範圍。
正值盛年的康熙不會忌憚兒子,但年老體衰的他可不一定。
皇帝本人不會承認事實,但是他的虛弱無力,已經在他對胤礽、胤禩等人的一係列的暴怒鎮壓中顯出了端倪。
胤禩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
他知道接下來的劇本該怎麼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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