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秋離非常有禮貌的,他規規矩矩的排在最後麵,正要到他的時候,他摸了摸外套口袋。
“老師們,你們先走,我車鑰匙忘記拿了。”
車鑰匙這種尖銳形的物品也是不允許隨便帶進工作室的,大家平時進工作室之前,都是把個人物品寄存在了門外的櫃子裡。
瞿秋離以前沒這經驗,出來的時候忘了。
“去拿吧,我們在外頭等你。”
瞿秋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不愛開車,還真忘了自己今早是開車來上班的。
往回跑了一趟,出安檢的時候,不出意外的,懷表又被探測到了。
安檢的工作人員還是早上那個,他好意提醒道:“其實,如果不是非常必要的話,這個可以不帶過來,放家裡也是一樣的。”
要不然,沒錯都得檢查一遍。
他倒是不覺得麻煩,他工作就是這個,就是怕時間長了,人家覺得麻煩。
瞿秋離笑了笑,“沒關係,我不嫌麻煩,隻是辛苦大家了。”
這極有可能是他親生父母留給他唯一的東西,而且還有這麼個金手指,放在哪裡都不安全,還是放身上比較安心。
他態度好,安檢工作人員也笑著說,“我們就是這個工作,不麻煩的,下次過安檢的時候,你可以提前拿出來。”
瞿秋離頷首。
順利的出了安檢,老師們都在停車場等著了。
“抱歉,讓大家都久等了。”
這個年輕人,有禮又謙虛,專業知識還過關,一天的時間,幾乎已經俘獲了所有老師們的關愛。
“車都跟我走。”一位老師說,“餐廳的位置都定好了。”
中式餐廳,環境古典清幽,是個吃飯的好去處。
晚餐吃得都很愉快。
隻有瞿秋離臉都要笑僵了,他幾乎是全方位的感受到了被大佬們‘照顧’的感覺。
瑟瑟發抖,他還隻是個剛畢業的孩子啊。
這些大佬們為什麼拿研究生的課題過來考他???
還是那種出其不意的。
“好了,你們這樣,小瞿還怎麼吃飯?”蘇延卿調侃,“想想你們年輕的時候,跟老師們一起吃飯,你們緊張嗎?也不怕消化不良?”
“哈哈哈哈哈,蘇老師還是這麼會開玩笑。”其中一位老師說,“我們就是看小瞿太嚴肅,想逗逗他。”
說完,他又對瞿秋離說,“小瞿啊,年紀輕輕的,不要有什麼壓力。”
其他的老師也跟著附和,“是啊,不用這麼緊張,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瞿秋離訕訕地笑了笑,心說:要不是你們吃著吃著就突然考我一個知識點,我能這麼緊張嗎?
幸好自己這些年學的知識還沒有還給老師,自己穿越這幾年也有不少的收獲,也算過了這些老師們的這一關。
“我這不是怕我答不上來,怕老師們嫌棄我嘛。”瞿秋離笑著,“我可是走了後門才進來的。”
就這級彆的文物修複工作,想走後門,沒點本事都找不到後門在哪兒。
可見,瞿秋離本身就是一個有能力的年輕人。
老師們一陣哄笑,就連蘇延卿的眉眼中也是淡淡的笑意。
“要說起來。”一位老師說,“小瞿還跟蘇老師挺有緣。”
另外幾位老師突然一愣,他們眼看著蘇延卿拿著筷子的手也頓住了。
氣氛突然就變了,隻有瞿秋離遊離之外,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大家的改變。
“是挺有緣的。”瞿秋離笑著把前段時間撿漏印章的事情說了出來。
其中一位老師,尬笑了兩聲,“哈哈,原來是這樣啊,那還真是有緣。”
瞿秋離這才意識到不對勁,怎麼都不說話了?
蘇延卿放下筷子,“不必如此,阿斐的事情已經過了二十多年了,大家不用再這麼談之色變了,趕緊吃飯吧。”
阿斐?阿斐是誰?瞿秋離一腦門的問號。
雖然蘇延卿這麼說了,但大家還是默契的沒有再提這個話題,重新又把話題帶到了甲骨修複上去。
飯局結束前,瞿秋離非常自覺的找借口出去買了單,都是他的前輩,這頓飯理應他來請客的。
更何況,之後的這段時間,在工作上肯定多多少少都得麻煩這些老師們了。
請老師們吃個飯,理所應當的。
買完單,瞿秋離在外麵的公衛裡上了個衛生間,剛準備開門出去,就聽見兩個人進來了。
“我說你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瞿秋離聽出來了,是跟他們一起的其中一個老師,姓張。
瞿秋離正準備打開隔間打個招呼,就聽見聽一個老師說話了,也就是在飯桌上說他跟蘇老先生有緣的那個老師。
另一個老師姓李,他哎了一聲,“我這嘴不聽使喚啊,你也知道,我打小就不會說話,這張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所以他後來都不愛說話了。
今天這不是氣氛正好,他一時又沒管住嘴罷了。
張老師語氣無奈,“阿斐失蹤這麼多年,蘇老師也沒想過去找,連報案都不讓,也不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聽說…”李老師鬼鬼祟祟的看了看門口,“我聽說是阿斐談了個女朋友,蘇老師不同意他們在一起,結果那兩人就私奔了。”
“不是這樣吧。”張老師說,“我聽到的是另外一個版本,說阿斐到鄉下去收古玩,然後那地方是少數民族,被人留下做了女婿。”
“可就算是如此,阿斐也不應該二十多年都不回來看看自己的老父親吧?”李老師也覺得很難想象。
十分的不可思議。
“你說,是不是當年老師跟阿斐鬨了什麼矛盾?”
要不然這麼可能這麼多年都不回家呢?
這其中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二十幾年都過去了,估計也隻有蘇老爺子知道真相了。
但大家都不敢在蘇延卿麵前提起阿斐。
獨子失蹤,老爺子不報警,也不去找,這一點確實是非常耐人尋味。
李老師又說,“反正以後你看著我一點吧,我今天也就是看小瞿確實跟阿斐很相似,兩個人又都行瞿,一時沒忍住。”
不是長得像,是氣質很像。
他們年輕的時候都是跟著蘇老爺子的學生,自然也就跟蘇老爺子的獨子相識,那時候,他們一幫人相處得還挺愉快。
張老師在記憶裡搜尋了一陣,“你還彆說,真是挺像的。”
不光是跟阿斐像,還跟年輕時候的蘇延卿很像。
……
兩位老師閒聊著,洗完手就出去了。
瞿秋離在衛生間的隔間裡,一臉的複雜。
阿斐,消失二十多年,瞿秋離很難不把他跟那位消失多年的仿畫大師瞿斐聯係在一起。
隻是沒想到瞿斐居然會是蘇延卿的兒子?
可他們為什麼不同姓?
難不成也是跟他和藺家這種關係?
應該不是,看著老師們談起瞿斐就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所以瞿斐應該是蘇老先生的親兒子才對。
所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瞿秋離拿出手機,查了蘇老爺子的百科,裡麵沒有提到任何關於家庭的事情,隻有婚姻狀態那裡填著喪偶。
這倒不是什麼秘密,蘇老先生的太太很早就去世了,這幾十年從來沒有另娶的意思。
再查了瞿斐,基本上是查無此人的狀態。
二十多年前,網絡還不發達,不是這個圈子裡的,都不知道有瞿斐這麼一號風雲人物。
瞿秋離沒再多想,這是蘇老先生的家事,與他們無關,外人也不應該過多關注才對。
重新回到包間,瞿秋離就受到一眾老師們的譴責。
“小小年紀不學好,居然還敢偷摸出去買單。”
“就是,請蘇老師吃飯,你還得排隊呢。”
“拿個賬號給我,我把飯錢給你轉過去。”
……
有他們在呢,怎麼能讓一個小同學去買單呢。
再則,看蘇老師這麼喜歡瞿秋離,說不一定瞿秋離未來還有可能是他們的小師弟呢。
哪有讓小師弟買單的道理?
他們這些師兄是沒錢嗎?是窮得吃不起飯了嗎?
瞿秋離不說話,就躲著,反正錢都已經付了,是不可能再讓老師們出錢的。
真是個犟拐拐。
大家拿他沒辦法,這餐飯隻能讓瞿秋離付了,心中暗自思忖,這小年輕確實懂事啊。
像他們這麼年輕的時候,哪裡懂什麼人情世故?
不厚著臉皮去找老師請他們吃飯就算好的了。
飯局結束,各回各家,瞿秋離也直接開車回了藺家。
文物中心離藺家比較近,為了早上能多睡會兒,所以他才決定最近都回藺家。
嗯,隻有這一個原因。
隻是憨憨大哥看到他回家的時候,還是很高興。
有了這場飯局,第二天工作的時候,整個工作室的氣氛都輕鬆很多,大家在複原甲骨的同時,偶爾也會插科打諢一番。
大佬們的插科打諢可不是一般的閒聊打屁了,而是各種刁鑽古怪的知識點。
有的東西,聽都沒聽過。
更甚者,還有他們自己的研究,如今還沒拿出。
他們也不好避諱,該怎麼聊就這麼聊,聊到重點的時候,還會互相討論一下。
瞿秋離左手拿著個小本本,右手拿了一支筆,劃重點,做筆記。
他這認真又嚴謹的態度,又愣是讓老師們調侃了他好幾天,說他不是過來工作,而是過來讀書了。
瞿秋離倒是無所謂這樣的調侃。
甲骨的修複,在蘇延卿的帶領下,基本上已經走上了正軌,最複雜的那一部分,蘇延卿決定全程親自上陣,打下手的都不要了。
而瞿秋離這個打下手的,最近的知識也吸收得差不多了,蘇延卿見他對舟朝文字的研究比較深入,就安排他去翻譯甲骨文了。
這工作他熟。
但實際上甲骨文與竹簡上的舟朝文字也有著細微的差距。
大概就類似於簡體字和繁體的差距,而甲骨文是繁體字。
瞿秋離當初在舟朝,舟朝大部分使用的文字記錄都是竹簡,所以他不光精通竹簡上的舟朝文字,閒暇時也稍微研究過甲骨文。
研究得不算深刻,但也能秒殺現代各位專家了。
隻是他不能明擺著全部翻譯。
還是得跟之前在山上翻譯竹簡的時候一樣,偷摸藏著掖著,一個字一個字的來。
所以,這也就導致翻譯進度比較慢,他認為自己似乎拖團隊的後腿了。
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在蘇延卿這個真正的專家麵前平衡狀態,他總是擔心自己會暴露。
這也就間接性的導致,他這幾天內裡有點焦躁。
哎,可偏偏這幾天藺向禹還跟藺父一起去港島了,想找個人說話都沒有。
蘇延卿一切都看在眼裡,隻當是年輕人怕跟不上他們的進度罷了。
想了想,“小瞿,我那裡還有一本資料,是我三十多年前研究舟朝的時候做的筆記。”
瞿秋離眼前一亮,筆記這種東西,多半都是沒有流傳出來的東西。
大佬的筆記啊!
工作室的老師們都不約而同的豎起了耳朵,老師的筆記,他們都沒看過多少呢。
也不知道這一本關於舟朝的筆記會是什麼樣子的。
瞿秋離他也心動了,蘇老師現在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他都不敢多想。
蘇延卿看他這小模樣,樂嗬嗬的,故意逗他:“小瞿想不想看看?”
“想!”瞿秋離毫不猶豫,“蘇老師,我想看看您的筆記,可以嗎?”
蘇延卿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小瞿跟我一起回家拿筆記。”
瞿秋離心裡的快樂出花兒了,但表麵還是十分鎮定的,如果不是他差點同手同腳的話。
工作室裡的老師們的一臉笑意的搖搖頭。
這小年輕,平時看著成熟穩重,也隻有在這些時候才能表現出幾分少年人的模樣。
蘇延卿每天都有司機接送,瞿秋離懷著激動的心情,跟著前麵的車輛,緩緩使出市中心。
離開市中心,他才逐漸反應過來,原來蘇老爺子住得這麼遠。
可蘇老爺子幾乎還都是每天早上第一個到工作室的。
這一點,瞿秋離非常唏噓,人家那麼大年紀了還能早起,他這個年輕人倒是每天早上都想賴在床上不起來。
汽車一路行駛,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地方。
居然會是這裡,這裡也算是安市的富人區,但住的基本上都是些老年人。
這裡的建築群裡是中式合院彆墅,
瞿秋離停了車,下車看著周邊的環境,還算清淨雅致,確實是個宜居養老的好地方。
“蘇老師。”瞿秋離跟在蘇延卿身邊,“您平時也住這裡嗎?會不會不方便?”
就單說早上的通勤時間,開車得要一個多小時,也太長了。
蘇延卿知道他的意思,“人老了,年紀大了,瞌睡就少,我早上五點多就起床了,吃了早飯就出發,剛好避開早高峰。”
早上五點多起床,瞿秋離自愧不如。
還真是前三十年睡不醒,後三十年睡不著嗎?
瞿秋離跟著蘇延卿進了門,才知道這中式合院裡麵彆有洞天。
印象中的中式合院也都是仿古建築,或者鋼精水泥建成的房子蓋了瓦片,但蘇老爺子的中式合院不太一樣,基本上完全可以說是四合院了。
除了外麵那一堵圍牆跟彆的中式合院一樣,彆的基本上看不到什麼‘中式’兩個字。
他就是古代的傳統建築,標準的古代三進四合院。
院子裡雕梁畫棟,三步一景。
“這裡可真漂亮。”瞿秋離發自那些的感慨,“比那些西方建築有韻味太多了。”
蘇延卿麵上不顯,但心裡還是很高興的,“我太太是京城的人,從小就住在四合院裡。”
他為了讓太太減少思鄉之苦,就讓家裡的大哥出資建了這座四合院,隻可惜……
後來他年紀大了,不願意搬離這裡,蘇家就直接把周邊的地買了再開發,把這裡建成了中式合院彆墅群。
想著能多幾個老頭老太太,跟他一起下棋遛鳥。
醫療係統也全都跟上,後來還真就賣給了那些喜歡清淨的老頭老太太們。
瞿秋離不知道內裡的門道,隻覺得這院子確實講究。
剛準備再說點什麼,內院裡麵就蹦出一個年輕人。
瞧著還有點眼熟。
“二爺爺,你可算是回來了。”年輕人小跑到蘇延卿跟前,小心翼翼的扶著蘇延卿的胳膊。
蘇延卿手腳靈便的將人推開,“走開走開,我還沒老得走不動路呢!”
年輕人笑了笑,這才注意到瞿秋離,“是你啊,瞿老板,好久不見。”
瞿秋離笑著打了個招呼,“蘇先生。”
這就是之前有事沒事都跑到他店裡去問山水圖賣不賣,還讓他隨便開價的那個蘇晉。
他可真沒想到蘇晉居然會是蘇延卿的堂孫。
果然,蘇晉還是沒有打算放過瞿秋離,“瞿老板考慮好了嗎?山水圖現在能賣嗎?”
瞿秋離忍俊不禁,“這不打算賣,你還是彆非功夫了。”
“那你今天跟我二爺爺回家乾啥?”
“來拿蘇老師的筆記。”瞿秋離回答。
“怎麼?你倆認識?”蘇延卿問。
蘇晉嗯了一聲,把山水圖的事情跟蘇老爺子說了。
蘇延卿一聽,立馬就給了蘇晉一個爆栗,“你這年紀輕輕不學好,還想強買強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