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衍清潤好聽的聲音有些悶。
蘇慕枝追上去，“那哥哥喜歡嗎？”
就是該死的喜歡才弄到今天這幅難以收拾的田地的……！
顧修衍：“不喜歡。”
蘇慕枝：“哥哥你看著我的眼睛說。”
顧修衍抬頭，看著笑吟吟貌似沒什麼脾氣的蘇慕枝。
顧修衍：“……男孩子少撒嬌，沒有男子氣概。”
蘇慕枝：“那就是喜歡啦？”
顧修衍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隻能繼續低頭直勾勾地看著蘇慕枝。
他像被弟弟在無形之中逼到了懸崖邊。
蘇慕枝：“哥哥我想換女裝。”
顧修衍立刻捏著蘇慕枝肩膀把她往後轉，聲音嘶啞，“不可以。”
弟弟在走鋼絲，還渾然不知。
蘇慕枝仰著下巴，小聲地“哼。”
偷偷跑掉了。
顧修衍撐著額頭坐在桌子邊。
虛放在腿上的手漸漸握成了拳頭。
應該阻止的，可是……
心臟跳得好快。
一個“小姑娘”一蹦一跳地從身後抱住了顧修衍的脖子，脆生生地喊，“哥哥！”
那歡心鼓舞的樣子，仿佛擁抱了她的全世界一樣。
人就是需要儀式感的動物。
蘇慕枝一穿上女裝，整個人的性格就比平時要愛嬌得多，柔軟得多。
顧修衍的喉結明顯地自上而下地滾動。
蘇慕枝的銀色假發很長，滑動到顧修衍麵前，擦到了他的脖子。
蘇慕枝：“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穿女裝，但是我演一個女孩子呀，不穿我代入不進去。”
看著很乖，其實在撒謊。
顧修衍看著搭在自己身前的，弟弟兩隻小手，“好，你穿吧。”
他站起來轉身，這些天害他陷入苦海的“小姑娘”乖乖地站在他麵前。
蘇慕枝：“哥哥你說我這樣是不是氣勢不足？
是不是要再凶一點？這樣看著會被人欺負的樣子？”
蘇慕枝仰著腦袋。
她知道自己哪個角度看起來最無害，最能讓人心軟。
的確，主角要是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劇本就應該改掉。
小姑娘再怎麼驕縱任性都應該寵著，除了妄想離開他身邊之外，隨便他鬨騰。
顧修衍看到的不是“鬱長洱”，而是身為女孩子的蘇慕枝。
“少女”精致得像個洋娃娃一樣，但卻會笑，會跟他撒嬌，會甜甜地抱著他，喊他哥哥……
顧修衍不著痕跡地苦笑，大概是命裡注定有這一劫。
他喜歡的，永遠都是他得不到的人。
顧修衍：“那你就凶一點，看起來逼真一點。”
蘇慕枝手指卷著自己的銀色假發，“可是我穿的這麼漂亮，我不想凶巴巴的……”
顧修衍：“好，那就不凶。”
顧修衍已經沒有底線可言了，什麼都順著蘇慕枝的話來說。
蘇慕枝擠到顧修衍懷裡。
“哥哥我坐這裡好不好？我們是未婚夫妻嘛，我找找感覺。”
顧修衍聲音乾澀，“……好。”
蘇慕枝慢慢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被抱住，心安理得地靠在顧修衍懷裡，絲毫沒有看見過修衍的神情。
蘇慕枝站著念台詞，頭發忽然被掀開。
蘇慕枝：“怎麼了哥哥？”
顧修衍：“沒事，你看你的。”
蘇慕枝很信任他得沒有再問。
顧修衍捏著蘇慕枝圓潤可愛的小耳朵。
身體的反應快過理智，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已經捏上了弟弟的耳朵。
弟弟的皮膚比女孩子還好。
捏在指腹的感覺，像顆白白的。
蘇慕枝忽然鼻子裡一聲輕哼，“哥哥我的耳朵上是有什麼東西嗎？”
被顧修衍碰到的地方，總是那麼容易產生過電流一樣的感覺。
這具身體對顧修衍的觸摸有著天然的反應。
顧修衍：“哥哥以為你的耳朵上沾到了東西，替你看看。”
撒謊。
他隻是想要嘗試將這那柔軟的耳垂捏在手裡的感覺。
謊言和真摯，痛苦和快樂同時交織在顧修衍的心裡。
一會兒火烤一會兒浴水，顧修衍夾在天堂和地獄之間。
這是他，偷來的快樂。
顧修衍告訴自己，偷一次就夠了。
但這種事情，隻有零次和無數次的區彆。
偷，是會上癮的。
顧修衍的手輕輕地摸索著蘇慕枝的耳朵。
蘇慕枝捏著劇本的手呈現微弱的顫抖，劇本被用力到變形，牙關死死地咬住。
蘇慕枝：“哥哥……”
那聲音軟得出水，太過女性化，蘇慕枝一說出來就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從顧修衍懷裡慌亂地跑掉了。
被顧修衍捏在指腹裡的柔軟觸感突然消失，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和空虛湧上心頭。
顧修衍抬頭看著蘇慕枝跑掉的方向，眼神幽深。
蘇慕枝捂著自己的胸口靠在牆上大喘氣。
差點暴露了。
那麼細嗓子……不知道顧修衍有沒有注意到。
蘇慕枝看了一眼外麵，卻見顧修衍把現場這整理完了，打算離開。
“哥哥你站住！”
蘇慕枝拖著裙子，銀色發絲飛揚到身後，從後麵抱住了顧修衍。
“哥哥你又要去哪裡？這麼晚了，我們一起回宿舍吧。”
蘇慕枝期待地看著顧修衍。
顧修衍大長腿，公狗腰，從後麵抱上去的時候，完美的觸感可以給少女們最難忘的體驗。
安全，流暢，充滿爆發力和男性魅力。
蘇慕枝抱著他的手作怪，摸到了顧修衍腰以上最近的那顆扣子。
“哥哥，求求你了……”
蘇慕枝的手被顧修衍抓住，清潤的聲音隻剩下了意誌力的克製。
顧修衍：“鬆手慕枝，你乖……”
蘇慕枝：“我不，我要哥哥跟我一起回去。”
顧修衍閉上眼睛，“哥哥很忙，要立刻走，鬆手。”
蘇慕枝不說話，抱著。
蘇慕枝的力氣抵不過顧修衍，顧修衍控製著力道蘇慕枝隻能被迫鬆開他。
顧修衍不看蘇慕枝的眼睛，“哥哥先走了。”
這一回蘇慕枝沒有喊住顧修衍。
因為她知道喊也沒有用。
她穿著裙子靠在牆邊。
顧修衍走遠後回頭看了一眼。
空無一人的劇場門口，身材纖細的“少女”依在門邊乖順地目送著他離開，一句話也不說。
見他回頭，還給他揮手告彆。
隻是舉在半空的手透著淡淡的落寞，像被全世界拋棄了的可憐小狗。
顧修衍的腳步前所未有地沉重。
為了不傷害他而遠離他，可實際上已經在傷害他了……
看不到顧修衍後，蘇慕枝納悶地席地而坐。
傷心的表情倒是淡了許多。
難道男主君察覺到自己對他的企圖，所以才總是遠遠避開？
顧修衍約了廖醫生。
廖醫生是已經退休的老專家。手上隻有為數不多幾個病戶，但個個來頭不小。
“咚咚——”
門開著，敲門的聲音。
廖醫生笑著抬頭：“請進。”
廖醫生正在整理窗台邊的花草。
“修衍，你來看看我這個花，被小助理快照顧死了，哎呦，氣死我了……”
顧修衍坐在椅子上，聽著廖醫生家長裡短地說個不停。
並不需要顧修衍插畫，廖醫生也能自己不斷地說下去。
有些心理醫生在進入正式的診聊之前，就會這樣試圖以聊生活的方式，拉近與病患之見的距離。
甚至更進一步給他創造相對沒那麼壓抑的環境。
但顧修衍沒有那個心情。
他雖然不插話，但臉上已經浮現出淡淡的煩躁和暴戾。
除了要減少接觸的時候，顧修衍對著蘇慕枝的時候百般溫柔。
他明明知道不能繼續下去，再往下發展會一發不可收拾，可就是控製不了自己。
於是煎熬的同時，越是對待蘇慕枝溫柔，內心的愧疚和背德感就越重。
而離開蘇慕枝之後，全部爆發出來。
廖醫生看出來顧修衍的狀態不好，不再鋪墊。
廖醫生坐下來，“有問題困擾了是嗎？”
顧修衍身子前傾，兩手撐在自己膝蓋上，捂著臉。
良久沒有說話。
兩人再一次重複了每次都要提及的，絕對不可以告訴顧家人的談話後，診聊真是開始。
顧修衍從那一次看見蘇慕枝的女裝，當夜做夢開始說起。
診聊室裡非常安靜，偶爾有廖醫生記錄的寫字聲，和診療室裡的小電風扇呼呼吹的聲音。
顧修衍的聲音有著好不掩蓋的痛苦：“我沒有想到會發展成這個樣子。他把我當作哥哥，我卻對他產生了這種情感……”
廖醫生的圓珠筆在紙板上戳了兩下。
廖醫生：“修衍，你先彆著急。我們先來弄清楚一個問題。”
顧修衍抬起頭，桃花眼通紅。
那張俊美清冷的臉上有著令人心疼的脆弱和迷茫。
廖醫生也心疼，他也算是顧修衍的長輩。
廖醫生：“你想一想，你如此痛苦的根源到底是什麼。
第一，自己可能是個雙性戀。
第二，你覺得自己會控製不住傷害弟弟，有對他的愧疚，但又抵抗不了靠近他的誘惑。
第三，弟弟作為異性戀，你的這份感情也許得不到回應。
你想一想，這三種裡麵，哪一種是造成你目前最大痛苦的根源？”
廖醫生一針見血，將顧修衍紛亂複雜的心事剖開。
顧修衍：“第二種……和第三種。”
廖醫生：“主要是不是第二種？”
顧修衍：“是。”
廖醫生慈祥地看著顧修衍。
“修衍，人的情感，是會隨著荷爾蒙的消退而淡去的。
如果你實在不希望自己對弟弟有這種感情，讓你覺得背德，你可以試著徹底遠離他一段時間。
還有，你的性向，不能簡單判定。
可能需要你自己去接觸一些和你弟弟同類型的男孩兒，看看你是不是也有這種心動的感覺。”
顧修衍一聽，皺起眉來。
那個畫麵，他光想想就覺得反胃。
世上沒有和弟弟同類型的男孩兒，弟弟是獨一無二的。
顧修衍的反應被廖醫生觀察到。
這不像是雙性戀的樣子……
廖醫生：“修衍，不管是什麼性取向，都是自然界中正常存在的，不要懷著異樣的眼光去看待。
這樣你會輕鬆很多。”
顧修衍重重靠在椅子上，“我隻是不明白。”
他隻是不明白他心裡為什麼會有兩個人。
一個女孩子，已經死了，一個男孩子，是他疼愛的弟弟。
共同點是他都得不到……
廖醫生拍拍他的肩膀。
“你的情況和一般人不一樣，你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快樂，開心就好。
按照我說的去做吧孩子。也許能讓你走出來。”
這孩子實在是情路坎坷的典範了。
原本是好好的貴門獨子。如果不被壞心眼的老婦人偷走，人生該是順風順水的。
而且他本人天資聰穎又上進。
看來上帝都是公平的。
上帝是公平的，壞的是係統，非要逼著蘇慕枝禍害顧修衍。
更壞的是，等蘇慕枝賴以保命的馬甲一層一層被扒掉的時候，係統還袖手旁掛不救她。
任由她落入顧修衍的手中。
所謂的掉馬甲會被抹殺掉，也是騙蘇慕枝的。
最近顧修衍和蘇慕枝關係緊張，全班的氣氛都有點安靜。
一半人是顧修衍的，一般人是蘇慕枝的。
當初兩位互看不見眼的大佬奇跡般地做了好朋友，導致兩派很多人分分跟著一笑泯恩仇。
而現在，兩位大佬又鬨掰了。
小弟們互相看看，這樣很尷尬呀……
是追隨老大呢還是友誼萬歲呢……
盧鑫不屬於任何一派。
因為太喜歡顧修衍，所以盧鑫對他的情緒非常敏感。
天台上，盧鑫把蘇慕枝叫出來。
蘇慕枝背著書包，踏上天台的時候，左看看右看看。
沒有想象中那麼浪漫嘛。
風涼颼颼地胡吹，盧鑫站在逆風的方向，散發都往他嘴巴裡麵跑。
順風的蘇慕枝，整個人看起來白白淨淨水靈靈，風吹動發絲，還有種不羈少年的夢幻感。
人比人氣死人。
盧鑫一看蘇慕枝這一臉無事發生的淡然臉就來氣。
顧修衍都痛苦成這樣了，蘇慕枝怎麼好意思獨善其身。
盧鑫語氣很衝：“是不是你把顧修衍甩了？”
蘇慕枝懵，“嗯？”
盧鑫：“我問你是不是你把顧修衍甩了？！你嗯個頭！”
你以為長得好看就了不起啊……
蘇慕枝：“什麼甩了？說得好像我們是一對一樣……”
盧鑫冷笑，一副“任何事情都瞞不過我”的樣子。
盧鑫：“你們不就是一對嘛，上次在廁所，我看見顧修衍親你了。”
蘇慕枝想起來那是她做的陷阱，用來遠離男女主角的。
蘇慕枝搖搖頭：“我先下去了，你也快點下去，這風吹久了容易頭疼。”
盧鑫一口氣上不來憋在胸口。
蘇慕枝這小混蛋還關心她……
蘇慕枝打開門，忽然聽見盧鑫暴吼，“你跟我交往吧！”
蘇慕枝渾身一抖。
驚恐地回頭，“乾嘛呀！”
蘇慕枝的反應也很大。
女主怎麼那麼嚇人……！
盧鑫拉住蘇慕枝的手臂，“跟我交往吧蘇慕枝，放過顧修衍。”
蘇慕枝一臉無語。
女主當她是什麼人呀……專門殘害無知少男的壞人嗎……
蘇慕枝推開她，徑直下去。
盧鑫雖然比蘇慕枝矮，但是力氣比蘇慕枝大。
她直接攔腰抱住蘇慕枝，把她轉了個方向，放在地上。
蘇慕枝：？！
盧鑫攔住蘇慕枝的去路，大字形一個人。
“跟我交往吧蘇慕枝，我是認真的。”
蘇慕枝：……
兩個女的，冒充兩個男的，然後還交往？瘋了吧……
盧鑫：“我是女生。”
蘇慕枝震驚地看著盧鑫，“你……”
連這個都說？
盧鑫：“我是認真的。你甩顧修衍是不是因為你隻喜歡女孩子？我就是女孩子。”
蘇慕枝：“你是女孩子我就非得喜歡你啊……”
盧鑫：“我這麼可愛，除了顧修衍，誰敢不喜歡我？！”
蘇慕枝無語：“我呀……”
盧鑫：“總之，和顧修衍徹底分手，讓他走出來，我就讓你擁有我男朋友的名分。”
盧鑫說完就倉皇地逃走了。
留下蘇慕枝一個人感慨萬千。
原著裡的男主君，真是辛苦你了。
養這麼個笨玩意兒，一定很操心吧……
顧修衍對蘇慕枝越來越冷淡了。
不止同學們，連老師都看出來了。
顧修衍為人雖然很冷漠，但不是目中無人。
否則在全是男生的學校裡，光憑入學考驗的那一架，豎不起來這麼高的威信。
但他對待蘇慕枝就是做到目中無人。
既是蘇慕枝站在顧修衍麵前，甚至抱著他的胳膊，顧修衍都沒有任何反應。
比起之前隻是躲著，現在才是真正的避開。
廖醫生知道了顧修衍的做法後，有些憂慮。
如此嚴格地避開，說明顧修衍就越忌諱這件事情。
對蘇慕枝的感情越來越偏執，越是想離開，就越陷越深。
他在儘自己最後的努力，不要傷害到他捧在掌心疼愛的弟弟。
可是這樣，真的可以嗎？
蘇慕枝的任務失敗標準中，第三條就是，“男主沒有愛上你”。
顧修衍被蘇慕枝攔在進年級的那個樓梯口。
所有學生極為安靜又極為迅速地蹲點。
看熱鬨。
盧鑫憂慮地擠在人群中。
看著顧修衍的背影。
蘇慕枝一臉怒氣，眼中卻濕潤潤地，用足全身的力氣，將顧修衍推到了牆上。
她的兩隻手撐在顧修衍的身體兩旁。
全年級倒吸一口氣。
蘇慕枝……他他他把顧老大壁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