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為人(1 / 2)

那一年司雲十八歲,司玉十九歲。

十九歲的姑娘長得亭亭玉立,常年在廠裡工作的女孩不怎麼曬太陽,底子好,一下子就養白了。

這一年司雲考上了大學,一本,211學校,在紅亭村已經是頂尖的好孩子,司玉與有榮焉,很為他高興,她給弟弟買了個智能手機。

那個時候智能手機還不是人手一台的時代,特彆是對於司雲這樣的家庭,屬於奢侈品。

他奶奶好麵子,不準司雲申請貧困生,上大學助學貸款也不簽字,打臉充胖子,說是怕同學看不起他,司雲解釋無果,學費也是一大筆開銷,家裡沒人賺錢,唯有一個姐姐。

於是司玉的擔子又重了,她的工資其實足夠過活,也能支撐司雲上大學,她沒什麼盼頭,就盼著司雲有出息。奶奶時常打電話來說錢不夠,但是司雲總是說夠了夠了,她知道司雲心疼她,司雲的話不能太信,奶奶說得對,司雲上了大學,在大城市,不能讓人看不起。

司玉這幾年都沒有回家,她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家,除了弟弟是牽掛,其他一切都不關心,她時常讓司雲過來找她玩,但是去找姐姐,車費、花銷又是一大筆,又是姐姐一大筆負擔,司玉喊了幾次司雲都不去,司雲放假的時候時常去縣城裡打工補貼。

錢終究不太夠。

司玉樣貌姣好,長相清麗,進廠時有個男孩子喜歡她,但是她對於愛情、他人的喜歡自卑敏感又是怯懦,她自小自卑慣了,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對於愛情從來不自信,怕自己配不上彆人,她吃穿用度都是極省,沒買什麼好衣服,她又怕彆人看不上。再加上她要養家,也怕耽誤了他人,一直沒有找對象。

懂事自卑的孩子從來都是小心翼翼,對於愛情也是一樣,總會錯失良多。現實與電視劇不一樣,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死纏爛打不顧一切追愛,郎有情妾無意,少年人好麵子,小小年紀出來工作的,往往懂事極早,便這麼緣儘了。

她一個人倔強又自卑,對於他人來說,她過得極苦,但對於過往的自己,她又是過得極好。

放假的時候她還能接兼職。

一開始發傳單,而後是銷售飲料,她高挑貌美漸漸彰顯,又能做迎賓小姐,直到某一天,一名文質彬彬西裝革麵的男人給她發了張名片。

“你的外形很好,有沒有興趣做模特?”

司玉對於“模特”帶著有色眼光,奶奶看見電視上做模特的女孩,都會發出厭惡的“嘖嘖”聲,表示“傷風敗俗”,司玉對於這個敬而遠之,也怕被弟弟知道。

但是,大一開學不久,司雲得了胃病,司雲一開始忍著,後來忍不住了進了醫院。這次進醫院花了很多錢,救護車、住院、手術、化驗樣樣是錢,司玉接到電話的時候嚇了一大跳,連夜買了票去看司雲。

這是姐弟倆自那年從紅亭分彆之後,第一次相見。

司雲長大了,長高了,已然是名大男孩,他開朗又溫柔,從小天使長成的大天使,這一次姐弟倆難得相聚,司玉等他出院了才走的。

成年的姐弟不再是當年對未來戰戰兢兢的小孩,他們對未來有了更明確的計劃,相互依靠,以為沒什麼可怕的。

但是司玉回去後,被辭退了。

那年好多工廠倒閉,到處在裁員,沒有了經濟來源的司玉異常恐慌,奶奶又在催她寄錢。

可是司雲生病幾乎花光了她所有的錢,她近乎身無分文,老天爺仿佛是要和她作對,一連一個月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租房的價格又貴,打零工入不敷出。

她終於,從口袋裡翻出了那張名片,自此進入了模特生涯。

收入比她往年沒日沒夜的工作要高許多,一開始隻是商展,後來是一些平麵拍攝。

模特這個行業許多人說它臟,並不正確,其實哪裡有臟的、壞的,臟的不是行業,是人心,你碰見好的或者壞的,你走什麼路,全是你的心性、你的氣運。

大抵她的氣運從來不好,年少時被苛待虐打,好不容易有了穩定工作,又被辭退,做了模特以為往後大約都是這些商展之類,但她遇見了壞事,她真是倒黴極了,什麼壞事都被她遇見了,她的性格早早被養成的這樣,連反抗都是怯懦自卑隱忍。

那是對於她極壞的事,幾乎是天塌了,一次平麵拍攝著了道,被人拍了□□、被錄了視頻,被人強.奸了。

呂夕這一次並不是第一視角,他變成了一名透明的旁觀者,他憤怒、嘶聲叫喊、或是衝上去想殺人,全是無能為力,滿耳都是女孩絕望的尖叫,那些畜生們哄笑著,說著下流的話。

這個場麵真是異常殘忍,全然以他人的痛苦為樂,他們仿佛聽不見同為人類的女孩如何的絕望哭喊,且以此為樂。

呂夕回過神來,又變成了第一視角,女孩孤零零的縮在門後,傷痕累累,目光所觸及的,一片灰暗。

可怕的負麵情緒幾乎要讓他的腦子爆炸,呂夕大約是知道視角為什麼要轉換,當司玉痛苦的時候,他就會變成第一視角,而且司玉所有的負麵情緒,全然要讓他切身體會。

假設這些事、站在這個視角的是司雲,司雲會怎麼樣?毫無疑問會崩潰。

呂夕已經猜到了司雲求死的原因了。

呂夕本以為這該是最痛苦的,司玉熬過去應該就過去了,他這個時候好希望有個人來救她,像電視劇那樣,踩著七彩祥雲,從天而降,消滅所有的壞人,這個人應該是蔣鑫,畢竟司玉跟了他許久,總該是對她好的人。

但是痛苦遠遠還沒到頭,那些畜生拿著視頻、照片威脅司玉。

“你不是有個弟弟嗎?你要是不聽話,你的視頻我們就發給他嘍。”

屈辱、怨恨、又是極其的害怕,她被迫拍了許多照片、視頻,或是下流的聚會,她變成了戴著麵具的假人,歡笑、說話、衣著光鮮仿佛全然不是她。

她已經嘗不到快樂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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