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知道她在問什麼,搖了搖頭笑了笑。
“不後悔,回兒你記著你爹是有苦衷的,他隻是個沒有根基的小官,處處受人牽製,曹家勢大,現在曹氏把持著府裡一切,他也是沒有辦法,是迫不得已的,你不要怨恨他……”
孟回起身,她已經無意再聽她的癡妄。
李氏抱著兒子還在那裡絮絮叨叨為孟啟漳開脫。
人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孟回覺得她娘就是一個不願清醒的人。
假話再真,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她像是生來就懂許多東西,就像她知道給她娘瞧病的大夫是故意開一些藥效不大的藥慢慢拖著,死不了人,但是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熬久了,即便病好了,病根也會一並留下。
可惜他們沒有選擇權隻能聽之任之。
伺候的人都跑了,好在吃穿用度上曹氏並沒有苛待他們隻是都要親力親為罷了。
轉眼一年過去。
孟啟漳幾乎沒有來過這個角落裡的小院子。
李氏猶如一朵失去了養分的花兒越漸枯萎。
曹氏不知怎麼又開始關注這個小院子,請來了教養嬤嬤教導她約束她隔開了她與小院的接觸。
孟回相當於被看管起來,她也不爭不吵不鬨,因為她知道無人撐腰再怎麼撒潑也是浪費力氣,徒惹人笑話。
曹氏對於她的識相還算滿意。
整日呆在府裡出不去的孟淮離了她,李氏又光隻會抱著他訴說著他爹爹的不容易,讓他體諒,還給他灌輸一些對曹氏對曹家的仇恨。
一個小孩兒如何懂這些,他隻是生氣鬨騰尖叫撒潑。
就這麼,又過了一年,孟回被教導的像模像樣大概能賣個好價錢了這才放鬆了些許。
小孟淮從村子裡走出來,到現在也長了兩歲,慢慢知道事了。嫡母曹氏不管親父孟啟漳漠視,一個不理事隻知道自欺欺人的娘親,唯一能依賴卻被隔開,一年也見不了幾麵的姐姐,還有就是府裡下人的輕視嘲諷。
這些,無一不讓孟淮覺得壓抑,無人教導的孟淮越見乖張無知。
孟啟漳聽了些閒言碎語,才想起來這個兒子,不知道想到什麼竟指了一個小斯給他,又給請了先生開蒙。
他的這一舉措,沒讓孟淮多高興,倒是讓李氏吃驚大喜,隻以為她的夫君果然還是惦記著她們的。
其實,隻不過是孟啟漳覺得有一個蠢笨如豬乖張無知的兒子,讓他覺得丟臉了,這才有了這些算不上關心的關心。
耳邊天天都是李氏的絮絮叨叨,孟淮壓根就聽不進先生的教導。又在曹氏的無視放縱下整日帶著小斯,招貓逗狗惹是生非。
入秋的時候,曹氏懷孕了且已經開始顯懷,闔府上下一片喜氣。
唯獨角落裡那小院子中有哭哭啼啼的聲音傳出,李氏絮絮叨叨的開脫之言漸漸摻雜了更多的怨怪咒罵。
日複一日的影響下孟淮變得更加陰沉。
秋宴上孟淮與齊國公家的小公子起了爭執,錯手將人從橋階上推了下去,磕傷了腿。
國公夫人憤然離席。
孟啟漳萬般請罪,齊國公府絲毫不理會,暗地裡依舊打壓他。
過了幾日孟家庶公子貪玩摔斷了腿,且大夫斷言說這輩子隻能在床上度過再無行走的可能。
眾人唏噓不已。齊國公府也似乎滿意了,沒有再針對孟啟漳。
久無人打理已經野草遍生的破落院子裡隻剩下李氏瘋狂的哭喊聲。乾瘦到骨形可見的臉上,一片死灰,目光空洞無神莫名又生了怨怪惱恨。
“腿斷了,再也走不了,你現在開心了?你為什麼要貪玩,你為什麼要推齊國公家的小公子,為什麼不乖一點……”
床上的孟淮一臉慘白,疼得冷汗直流,哀嚎著。
孟回無聲無息走了過去,一臉漠然的推開了還在那裡怨怪的李氏。
“淮兒不怕,姐姐在呢!”天底下所有的語言大概也安慰不了現如今隻能淒慘躺在床上的小孩兒。
“姐姐,我疼啊,好疼……”孟淮抓著她的手,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委屈痛哭的訴說著他的難受。
“彆怕,姐姐在呢,彆怕!”
孟淮在她懷裡疼得暈了過去。
李氏還沒從被閨女無情推倒的驚愕中回過神。
“你推我?我是你娘!”李氏像是被什麼刺激到頓時氣炸,也像是找到了發泄口,揪著便要發泄自己心中的不甘,壓根就不問緣由不管對錯。
孟回不接話隻是冷冷的看著她。
“你憑什麼怨怪淮兒?”
“我……我……”李氏有些被她的冷漠嚇住了,眼神止不住開始遊移不定。
過了一陣,像是想到了什麼絕佳的理由,眼神中都帶了些天然的得意。
“……憑我是他娘!”
“憑我生了他,養了他。他是我兒子,他做錯了事我為什麼不能管教責備?”
孟回給即便昏了依舊看得出痛苦難忍的小孩兒擦著冷汗,耳邊聽著她的質疑也不激動隻是麵無表情的說著。
“從你自甘下賤,自貶為妾時起,你就沒資格怨怪他。是你讓他從一個嫡出子變成了一個人人可欺的庶孽,是你整天活在自己編織的美夢裡自欺欺人。是你,從不曾好好管教他!”
孟回站了起來俯視著她,冷笑著戳破了她的幻想。
“這樣的你,有什麼資格怨怪他?”
“我……”李氏啞然,她回不出一句理直氣壯的話,整個人開始驚慌失措起來,不敢看床上淒慘的兒子,更不敢看咄咄逼人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