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孟回便見附近盯梢的正被人纏住一時顧不上, 應該是小寶他們的手筆, 她不禁挑了挑眉。
小寶帶著她避開那被他幾個乞丐夥伴拌住的眼睛, 挑了一個稍隱蔽的地方, 停了下來。
“這般急衝衝找過來，發生什麼事了？是曹氏那邊？”孟回側身半靠在牆邊, 看了他一眼, 開了口。
小寶點了點頭, 看著孟回的眼裡都是崇拜。
“回姐你真是太聰明了，一猜就準！”
“少貧, 說說, 到底什麼事值得你這麼急匆匆。”
小寶乖覺的笑了笑，又立馬認真起來：“回姐，盯著曹氏那裡的人回來說, 曹氏最近大量賣入糧食。還拿了不少值錢的物件典當出去，得來的錢也全數買了糧食。這些事都是背著人暗地裡的進行的，估計就連她的枕邊人都不知道！”
若不是他們人多, 盯得緊，隻怕也會被瞞過。
他們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小寶有些自得的想著, 也有些心酸，放眼整個京城，每天閒著無事的也就他們這些衣食皆憂居無定所的乞丐了。
他很小就在街邊混討飯吃，說話油滑不拘, 對孟回卻是很尊重。
他這一生的轉變就是從遇到回姐開始的，他又不是狼心狗肺的人，怎麼可能對她不敬。
多虧了回姐，他們才能開始過上還算安穩日子。
日子有了盼頭，誰又能不賣力呢？畢竟誰也不想一輩子做個沒有著落，以乞討為生的臭乞丐。
討得一頓沒下頓，抱著肚子整日整日挨餓的日子，再沒誰比他們這些臭乞丐更清楚其中的滋味兒。
所以，抓住了她遞過來的稻草，就沒打算放開了。
小寶看著她，眸色更深了幾分。
“屯糧？”孟回皺眉輕喃一句，突然屯糧無外乎一個原因，糧價要漲。
倒買倒賣賺上一筆或者其他，總歸是一種得利的籌碼。
而糧食漲價的原因，要麼兵禍，要麼天災。
孟回抬頭看著他說道。
“繼續讓人盯著那邊的動向，不用太刻意，你們的身份就是最好的偽裝！”
“知道了，回姐！”小寶鄭重的點了點頭。就如回姐說的，誰會在意一個路邊乞丐呢。
他們沒有家，隨便一個牆角就能窩著半天，他們自己習以為常，路人對他們也是早就習慣，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
孟回想了下，又讓他幫她去做一件事，說罷把遞了些銀子過去。
小寶退了幾步，笑著拒絕：“回姐，銀子還夠，我先去幫你打聽，有消息了再來告訴你！”
說著人就跑了。
他不是逞強，加上回姐之前給的，和他們最近靠著收集整理的消息也賺了些，確實還夠。
賺來的錢他們自己賣了糧食開火，一文錢都精打細算從不亂花錢。
小寶有些感慨，整個京城街道巷子都有他們的蹤影，可他們從來沒有想去整理這些消息，更沒想過刻意去收集。他也萬萬沒想到，以前聽過就忘的消息，整理出來有時候也能成為他們的生財之道。
回姐果然是回姐，是天底下最聰明，最好的回姐。
小寶美滋滋的眯著不大的眼睛，他上輩子乾壞事的時候肯定也順手做好事了，不然這輩子也不會當了乞丐還能遇見回姐。
“去去去，再糾纏老子揍死你們！”盯梢的人被纏煩了，用力把人推開，怒瞪著他們，不耐煩的揚了揚拳頭威脅。
纏著他討錢的幾個小乞丐，像是被嚇到了，頓時一擁而散。
那人看著跑光了的乞丐，惡狠狠的哼了一聲。
小寶敲著棍子打他身邊過的時候，還被他瞪了一眼，小寶也不生氣做了個鬼臉，唱著乞歌，一溜煙跑了。
“晦氣！”那人黑著臉咒罵道，轉過身看了看巷尾的小院，見沒什麼異樣便尋了個地方，打算躲一會兒懶。
小寶已經跑遠，之後去了一趟孟府遞了消息給那邊的夥伴。想起回姐交給自己的事，便沒在耽擱，認真幫她打聽消息去了。
……
小寶離開後，孟回也沒在外邊多逗留，直接回了小院。
院子裡，孟淮支著下巴坐在哪裡，麵朝大門方向，撅著嘴有些不開心，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躺他腳邊的小黃狗。
“姐姐，小寶哥哥呢？”她一回來，一直等著她的孟淮第一個發現，屁顛顛的跑了過去，問著。
李氏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走了過來。
“回兒，娘有些話要與你說！”
孟回輕輕捏了捏他的臉：“小寶回去了，我明天再帶你去找他玩兒！”
又給他塞了顆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兜裡總是帶著幾塊甜嘴的糖，她並不嗜甜。
“哦，那你要說話算話啊！”嘴裡含著甜絲絲的糖塊，小孟淮還是覺得失落極了，有些怏怏的求著保證。
“我保證！”孟回帶著他坐到了院子裡擺放著的長板凳上，抬頭看著李氏，語氣淡淡開了口。
“娘，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娘就想問問剛剛那人是誰！”李氏對上她平靜無波的眼睛，囁嚅半天，隻說了這麼一句。
“一個朋友！”孟回沒有多說，一句帶過。
“什麼朋友，娘看他就是個街邊乞丐，你怎的與這樣的人往來……”李氏有些激動的斥問著。
“這樣的人？他什麼樣的人，我們又是什麼樣的人？”孟回沒有否認她對小寶身份的猜測，隻是反問著。
“他是個街邊乞丐，還是個少年男子，而你是個閨女家，攪和在一起，不好，以後離他遠些……”李氏越說越覺得如此。
“小寶哥哥是好人！”坐在一旁的小孟淮聽見他娘又在說小寶哥哥的壞話，頓時不高興的辯駁一句。
然而李氏並不搭理他隻是看著孟回，似在等她的回答。
孟回拍了拍他的手，把生氣的小孩安撫下來，又歎息一聲。
“娘，我的事你彆管了，我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孟回頓了一下，看著自己的手幽幽說到：“……我到底與彆的女子不同的！”
李氏順著她的視線，停在了那雙手上，飽滿圓潤的手指，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手掌隱約能看出薄薄的繭子。
那雙手，曾染過鮮血！李氏眼睛瑟縮一下，想起了她刻意遺忘的事實。
李氏有些不敢看她，隻顫著嗓子說道：“回……回兒，都過去了，就都忘了罷！”
“有些事，不是忘了就不曾發生過……”孟回淡淡說著，她提這件事並不是害怕，隻不過是想讓李氏不要想著太過約束她，插手她的事。
抬眸直視著她。
“我原本不想同你說的……”
“什麼？”李氏不明所以，追問。
“自從來了京城後，一直都有人在我們周圍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
“是你爹？”李氏怔愣，下意識以為是孟啟漳。
孟回搖了搖頭。
“不一定！也可能是……”
“或者是那曹氏賤人。除了他們還能有誰！”
她話還沒說完，李氏神色哀淒怨恨，搶先說出了口。
“咱們都不跟他們攪和在一起了，作甚還要糾纏，不肯放過我們？毒婦！”李氏怒極，大聲罵道。
孟回沒去接她的話，反而問起了彆的事。
“娘，之前這段日子，可有發生過什麼大事？”
聽懂了她說的之前是什麼意思，知道她顧及著淮兒，李氏看了眼懵懂無知坐在那裡的兒子，極力壓住心中的怒火。
“沒有吧！”李氏搖了搖頭不確定說道。
上一世她進了孟府再沒出去過，到死都龜縮在那間破屋裡。
“沒有？那就奇怪了……”孟回喃喃自語說了一句。
曹氏都拿物件去典當，籌銀子來購買糧食，不可能什麼事也沒有。孟回怕她忘記了，試著提示：“比方說，南疆兵事？或者較大的天災**？”
李氏再次搖了搖頭，隻覺有些不自在：“回兒，娘真的不知道，娘……”
說到這兒，李氏頓了一下覺得有些難以啟齒，不過見她問得鄭重，還是說了出口：“娘以前都隻呆在屋子裡不出去的，那府裡的人也沒把娘放在眼裡，碰上了也不過刺上幾句落進下石的難聽話，彆的事從不會與我多說，我……”
李氏覺得有些難過，她竟什麼也幫不上，隻能愁著臉看著孟回：“對不起啊回兒，娘太沒用了，什麼忙也幫不上！”
此時此刻的她壓根就想不起來最初找孟回談話的因由了，腦子裡盤桓的全是對那些人的忿恨，以及擔憂焦慮。
孟回歎息一聲，這樣的性子，重來一回又有什麼意義呢？隻怕再重來幾回都是一個下場罷了，看了看乖乖做她身側的小孩，難不成這就是她在這裡的原因？她除了記得自己叫孟回，還有潛意識知道自己有一天會離開，其他的什麼也不知道，可既然來了，總歸是要做些什麼的，至少得護住這小孩彆叫人害了，落那麼一個淒慘下場！
孟淮捏了捏他肉肉的小臉蛋，如是想著。
“姐姐？”莫名被捏了臉的小孟淮，仰著臉看著她，壓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隻咧著嘴笑得燦爛。
“沒什麼，姐姐送你去念書認字好不好？”
“大黑小黑蘭花他們也一起嗎？”小孟回明亮的眼眸有些遲疑，其實他覺得和大黑小黑蘭花一起玩耍，挺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