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愣了一會兒,倉惶之下, 眼淚竟然流了下來。
若是沒有父親善後, 她的事隻怕就要敗露。算計算計……一切又都是一場算計, 那該死的小賤人長的一顆什麼樣兒的黑心肝, 詭詐的令人生懼。
心有不甘,可也明白了, 她算不過她。
“那桃源莊的主人, 也就是李氏母子三人是我夫君已經和離的婦人。那孟小莊主便是夫君的長女, 不過也都已經斷了親……”曹氏不想讓她爹覺得他們之間還有乾係,後又補充了一句。
“等等, 你說那孟小莊主是個女子?”曹顯瞪著眼睛一臉驚詫看向她,
他這些日子被田莊裡的無賴,還有時不時找茬的蕭屹弄得有些焦頭爛額,倒是沒怎麼關注桃源莊的動向。
“對, 就是那小賤人!”曹氏咬牙切齒罵了一句。
“就算如此,也不是到非得要人命的地步。且要真想動手在他們沒來京城,沒有顯露頭角之前動手, 豈不更好?為父不信你這般蠢,連這點事都處理不好。還有, 為父覺得你對此女怨恨極深, 你們之前是不是就有接觸過?”
曹顯一臉狐疑的看向她。
他這女兒一怒起來,心中所想便不自覺顯露。他看得出來,她厭惡那母子三人,其中對那孟氏女更甚。一副想要把人生吞活剝, 千刀萬剮的樣子,話語間也流出濃重又深切怨恨。
一時間,有些不明白她怎麼想的,即便那女子是女婿原先的嫡長女。可現如今,不是說已經和離斷親再無瓜葛,他這女兒為何會對一個半大的丫頭,有如此深的怨恨?
本來有些憤憤的曹氏,聽了他的問詢麵色一不由僵。她不覺得自己蠢,滅口的事她也不是頭一回做,可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戲弄算計了。
想想都覺得丟人,曹氏不想讓她爹看輕了她。
到底略過一些事,隻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女兒隻是又做夢了,在夢裡那小賤人與我們為敵,處處作對。還與蕭屹有所勾結,很是得那蕭屹的看中,便是她攛掇蕭屹對付我曹孟兩家,使得……女兒一激動就犯了糊塗……”
“可還預見了什麼彆的?”曹顯瞥了她一眼,倒是沒說是信她還是不信,隻是語氣淡淡問道。
“沒有,隻這些!”曹氏搖了搖頭。
曹顯沒有說話,垂眸思慮著。
對於她說蕭屹是受了一個女子的攛掇才對付曹家,他是不信的。那樣昏庸又殘暴不仁行事無賴的人,對付曹家唯一的可能,便是因為曹家不是他一個陣營的,甚至與他敵對才會被事後報複。
因為一個女子?
曹顯暗暗搖了搖頭,壓根沒信。
不過她說她在夢裡預見了那孟氏女成了他們的阻礙,這倒是有可能的事。
單那孟氏女憑一己之力得了今日的造化,怎麼看也不是個簡單的。
隻是可惜了,曹顯覺得暗道。
突然又想起了上一次蕭屹那莫名其妙的道賀,想必那廝當時就已經知道他曹家與桃源莊的糾葛,這才幸災樂禍嘲諷於他。還有他派人送去桃源莊的禮那般輕易被收下,或許隻是那孟氏女也是忌憚於他,不想翻臉,不敢得罪,才收下的。
但是被他拉攏?是沒有的。
現如今拉攏已經不可能,他也不可能在任由她壯大下去,不過礙於她在陛下麵前露了名,若是她老老實實的,安分過自己的日子,他倒是不介意留她們一命,若是不老實,他有太多手段讓她們死得悄無聲息。
這一點他還是很有把握的。
曹顯沉凝許久,抬頭看著她。
“那孟氏女的事,你且不用管了,我會看著處理的。若是再預見什麼,必須立馬與我說,要多動動腦子切不可再衝動行事,釀出禍患。”
“女兒知道了。”見他一臉威嚴,曹氏縱然不甘心不認可,可還是呐呐應下。
曹顯見她還算聽話,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經此一事,你身邊能用的人也沒幾個了,一會兒爹會派幾個得力手下與你,且先回去!”
“多謝父親!”
曹氏道謝,心中卻是一驚,她派去的人隻怕也……
又暗暗搖了搖頭父親這般也是為了保她,她這一次確實魯莽了,那般行事隻會留下諸多錯漏,要是叫人順藤摸瓜,她隻怕要栽大跟頭。
“近期老實些,就待家中哪兒也不要去,什麼也不要做。閒來無聊就帶著玉兒去參加各家夫人辦的茶會,彆的什麼都不用管,記住了!”
臨離開前,曹顯又叮囑了幾句。
之後曹氏便帶著她父親派給她的手下,離開了曹府回到了孟家。
又過了幾日,便有人在山上發現了兩具被野獸撕爛的屍體,麵容依稀還能看得出,得知消息趕來的衙差把屍體運了回去。
孟回和大個也被叫到了府衙認人。
屍體損毀嚴重手腳被野獸啃了,臉上也有傷,但依稀能看出模樣。
那天夜裡孟回並沒有見到跑掉的兩人是什麼樣子的,而最清楚這事的,不在乎大個,便看了眼身側的大個。
大個上前看了看,肯定的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這他們夜闖我們莊子乾壞事!”
“既然如此,人也死了,便還是以之前的罪名定罪,孟小莊主意下如何!”劉府尹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本該如此!”孟回恭敬的行了禮,又感激到:“多謝大人主持公道!”
“都是本官分內之事,小莊主不必多禮!”劉府尹擺了擺手,他知道她聽得懂自己的話,對她這份淡然倒是再一次刮目相看。
之後孟回便帶著人離開了官府。
查不出那幾人的身份,屍體停放了幾日又無人認領,劉府尹便讓人直接抬到了亂葬崗。
到此,這事算是告了一段落。
曹氏那邊也得了消息,隻覺得人都死乾淨了,總算是讓她提著的心有了著落,也稍稍鬆了口氣。
她不知道父親是如何找到那兩人的,也不想知道她最後派出去的人,死了還是如何,她隻知道這事徹底跟她撇清了關係,不由心生慶幸。
那之後,她依舊派人盯著桃源莊的動向,莊子裡人多,並不能靠太近。更不敢在輕易動手,怕又出了紕漏,且父親答應處理此事,定然不會不管。閒著無事的她便帶著李凝玉頻繁活動於各家夫人之間,倒是結交了不少人。
與此同時,京城出了一間奇寶齋,那裡邊的東西都是各地網羅來的稀奇之物。尤其是齋閣內展出的鎮店之寶。
一套聞所未聞晶瑩剔透到無任何雜質的琉璃杯。
此間並無琉璃,人多好美玉奇石,這琉璃算得上是世間罕有。
一出現便受到了權貴富商們的追捧喜愛,爭相競價,令人意外的是奇寶齋並沒有出售,隻說不久後會有一場競拍。
競拍之物乃三件奇寶齋千辛萬苦得來的琉璃製品,每一件都精妙絕倫,比那套琉璃杯還要珍貴。
眾人一聽更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就等著競拍日的到來。
很快就到了競拍日,那三件琉璃製品的名稱分彆為星月,神女,端華。
星月為盞,神女如其名仿似仙子下凡栩栩如生引人神往,端華則是一整套流光溢彩以金絲銀線為輔的首飾。競拍當日,不差銀子的權貴富商們爭相競拍,最後這三件奇寶均以高價被人拍走,那之後奇寶齋便聞名整個京城,就連離得近些的州府百姓也都有所耳聞。
財帛動人心,也不是沒人打奇寶齋的主意,隻是奇寶齋背後的勢力也不送人小覷,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天子腳下,敢這般招搖的,背後若是沒有強有力的勢力,說出去也無人相信。
之後奇寶齋倒是沒有再出過比之前更令人奪目的琉璃製品。
隻偶爾有一些零零碎碎也是琉璃製作的小物件流出,拿出去不說名動天下,卻也受到了很多人的追捧,壓根不愁賣。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到了年底。
京城的冬,冷得人直打顫,街上來往行人都少了不少。
小寶提著一堆東西從凝香齋走了出去,也沒多逗留,提了東西就往停騾子車的地方跑去。
“好了,大個快快趕車,可真是冷死個人了呀!”小寶竄上車,立馬催促,呼出來的都是肉眼可見得白色熱氣。
裹緊自己的棉襖,縮在車內不想動。暗暗覺得自己變嬌氣了,想想以前數九寒天在外頭凍著,都不覺得多冷,現如今這肉算是養嬌了。
傷心不過一息,小寶便又美滋滋的偷樂著。
外頭趕車的大個身體越發壯實,板著臉不說話也是威嚴儘顯,挺能唬人的。
很快就到了桃源莊。
大個卸了騾車又把騾子拉去栓起來,小寶早早就提了那些東西去了議事堂去。
議事堂是桃源莊重要的地方,也是孟回他們商量事的地方,孟回待的最多的就是這裡。
“回姐,你要的東西,我給買回來了……”
小寶一邊喊著一邊往裡走。
屋內的孟回還有吳江幾個都在,老瘸叔也在。那群決定紮根於桃源莊的災民裡有一個認字的秀才,他兒子也已經是童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兩人被孟回給安排到義學減輕了老瘸叔的負擔。
人手夠,老瘸叔就時不時的躲懶,有時候會躲在書館內一天不出來,有時候到處閒逛樂得輕鬆。
書館也是新建的,隻要是桃源莊的人,都可以進去隨意觀看借閱。這地方也是秀才父子倆除了教授之外最常待的地方。裡邊那些書都是那些被派出去的人得了消息後,從各地網羅送過來的。市麵上有的基本這裡邊都有,市麵上沒有的這裡也有。
“這是什麼?女兒家家用的胭脂水粉?”
老瘸叔鼻子動了動,聞到一陣撲鼻的香味兒,好奇道。
“沒錯,京城裡頭不是新開了一家凝香齋嘛,這些東西都是在哪兒買的,你們可不知道,那些夫人小姐可真是瘋狂,為了一盒什麼潤膚膏差點沒打起來,一個個的,嘖嘖……”
想起之前的場麵,小寶心有餘悸,最後一套潤膚膏被他搶到了,那些個貴婦小姐的差點沒把他生吞活剝了。
女人真是可怕!
當然,除了他回姐,小寶心虛的瞟了孟回一眼。
孟回沒有注意到,隻是專注的擺弄這桌上的一堆胭脂水粉。
老瘸叔見她這般認真不由激動,回丫頭莫不是開竅了?知道拾掇打扮自己了?
有心上人了?是哪家俊俏兒郎?
心思百轉,他已經想了許多。
他們認識已經挺長一段日子,這丫頭跟彆的丫頭就不是一回事。女孩家家喜歡的東西,她都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至少目前為止,他都沒見她抹過胭脂啥的。
感慨一陣,卻見她隻是拆開擺弄,塗塗抹抹也隻在手上,以為她不會,又怕傷到她的小心思,便小心翼翼開口:“回丫頭第一次用這些吧!若不然讓你喬嬸嬸教教你?”
孟回搖頭:“不用,我不用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