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1 / 2)

會議室的門敞開,寇依站在門口,嘴角掛著嘲諷的弧度,目光穿過會議桌,遙遙地與寇建國對視。

“會議暫停,各位請先出去。”寇建國的詰問被頂了回來,倒沒有生氣,隻是沒有再理會氣勢洶洶的寇依,同左右吩咐道。

董事們長舒一口氣,連忙起身,一刻也不耽誤地魚貫而出。

若放在平日,董事們未必不會仗著身份罵幾句“丫頭片子沒教養”,但此刻他們都心知肚明,寇依此番前來,背後是鄭蓮華的示意。

老虎打架,猴子退散。

不過片刻功夫,偌大的會議室就隻剩下寇建國同寇依兩人,寇依自顧自地找了座位坐下,秘書乖覺地關了門,後退幾步,生怕卷入老板家的是非中。

“來,喝茶。”

會議室隻剩下父女兩人,寇建國倒沒了憤怒的情緒,心平氣和地給寇依倒了杯茶水。

寇依的目光移到精致細膩的茶杯上,不得不承認,論養氣功夫,寇建國是一流的。

上輩子父女的關係沒有這樣緊張,寇建國表現得更加體貼。無論是平日的關心照顧,還是在物質上毫無底線的縱容,都給了寇依“這是一個好爸爸”的錯覺。

如果不是這輩子陰差陽錯,仗著重活一世的優勢得知了些內情,恐怕還會和上輩子一樣傻頭傻腦。

“怎麼,寇董不敢當著彆人的麵回答我的問題?”

將寇建國緩和氣氛的茶水視若無物,寇依繼續陰陽怪氣。她當然知道這樣說話很容易遭打,但耐不住……爽啊。

寇建國越是表現得雲淡風輕,她就越想戳破對方的偽裝。

“小依,咱們能不能不要這樣說話?”寇建國溫聲說,像是一個被叛逆期女兒為難的父親。

寇依不理會他的表演:“怎麼,寇董難道覺得,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寇建國當然不會輕易被寇依帶了節奏,他語重心長地道:“我知道因為小丹和小媛的事情,你心裡對我有些怨言。我也知道自己有些做法的確讓你傷心。”

“但小依,你一定要知道,我一直將你當成最疼愛的女兒。這些年你不在,我和你媽媽一直都在找你。”

“有無數次午夜驚醒,都是因為夢到你冷了餓了沒人照管,孤零零地一個人被丟在荒郊野外。現在你回來了,最高興的人是我啊。”

說著,寇建國低著頭,用手背擦淚。

寇依沒有說話,眉頭緊蹙。

她的內心翻騰著複雜的情緒。

寇建國這一番掏心掏肺的訴衷腸,上輩子她也聽過。

那時候冬梅老師因病去世,她大受打擊,心中愧疚無比,整日鬱鬱寡歡。當時,寇建國也是這樣勸她。

寇建國告訴她,大家都很愛她,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用毀壞自己健康的方式來懲罰自己。

寇依想,她當時是什麼表現來著?

對,她感動得無以言表,在寇建國的鼓勵下,她才走過了這段最艱難的時刻。

同樣的言語聽了兩遍已不稀奇,更無法給寇依帶來更多的觸動。她一邊將寇建國“真心話”當作耳旁風,一邊忍不住想:

人為什麼可以厚顏無恥到如此地步——在她消失的日子裡,對方真的有一時半刻的掛念嗎?

如果是的話,於晚晴的存在又如何解釋,作為包、養小明星的金主,寇建國能夠允許自己花錢卻戴了綠帽嗎?

更進一步想,於晚晴和梁勇的去世,是不是寇建國一手策劃?

同樣的手段,寇依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上輩子意外的離世。她還能記得那輛車開過來,從自己身上碾過去的痛感。

“小依?”

寇建國煽情的功夫早在幾十年的商場馳騁中練習得爐火純青,就連鄭蓮華這樣的硬茬在他的軟語相勸中也時常得敗下陣來,對付小丫頭,還不是手到擒來?

果然,在這一番“掏心掏肺”後,寇依低下了頭,方才趾高氣昂的音調也降了下來。

她悶聲問:“既然這樣,你們為什麼一直沒有找我?”

寇建國眼睛一亮,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他以為寇依是將他的話當了真。

“怎麼會沒找你?”寇建國柔聲說,“為了你,蓮華和我專門設立了一個基金,還和政府合作備案,全國上下隻要有你的消息,我們都會第一時間知道。”

這話倒是實話。

要不是有人不死心地持續關注,上輩子她也不會被找回來。

但,這個“有人”,明顯不包括寇建國。

一直以來將寇依放在心上的,隻有鄭蓮華。寇建國欺負她不懂天瀾內部的條條道道,但她卻明白,這個以她名義設立的基金,全程都是鄭蓮華嘔心瀝血在運行。

除此之外,不光為了找她,鄭蓮華推己及人,將基金的資助範圍擴大到幫助尋找走失兒童的慈善領域,這些年來陸續幫助了不少孩子。

之前,寇依為了和季銘銳套近乎,便假稱自己是此項基金的受益者。

如此想來,寇依的心中更是柔軟得一塌糊塗——她並不喜歡誇大母愛,讚揚“母親是超人”的言論,但卻不得不說,她的母親從頭到尾都將最深沉的愛無私地給了她。

她還有什麼好難過的?

心中僅存的一點對於父親的怨念消失殆儘,寇依打心底裡徹徹底底將寇建國當成了陌生人。

對待陌生人,自然又是一套彆的方法。

“是嗎。”寇依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