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1 / 2)

給您跪下 醉折枝 6563 字 3個月前

“怎麼想著吃這個?”

槐葉冷淘要用青槐葉擠出的汁,和在麵裡, 做出來的麵條青翠, 再過一遍混著冰的水, 顏色清涼, 吃起來也是涼的。端上來的冷淘就一小碗,邊上幾個小盅裡放著醋和茱萸油一類的調料,再邊上則是幾個酸甜口的小菜。

吃冷淘得自己動手,沈辭柔挑了點料拌著, 抿抿嘴唇:“尚食局送上來的都是熱的,天也熱,剛才沒胃口, 就想吃涼的。”

“讓人去尚食局那邊說一聲。”李時和在榻邊坐下, “多做些溫的,晨起吃冷的不好。”

沈辭柔“嗯”了一聲, 低頭繼續拌。槐葉冷陶不多,沒幾下就拌勻了, 翠綠的麵上滾著一層薄薄的醋和茱萸油, 還有磨得極細的胡椒。酸辣的味道浮出來, 沈辭柔這會兒終於覺得餓了, 她撈了一筷子,想想又沒往嘴裡塞,隻挑在筷子尖上。

“你吃飯了嗎?”她看了眼李時和袖口刺金的雲紋,“衣裳都沒換。”

“朝後吃過了。這身也不算太紮眼,就沒換。”李時和笑笑, “快吃吧。”

沈辭柔點頭,低頭咬住一筷子麵。

畢竟是真餓了,她吃麵很快,筷子繞著麵,沒幾下就卷完了碗裡的冷陶。沈辭柔低著頭,密匝匝的睫毛垂下,看側臉分明是個乖乖的樣子,嚼麵時一側的臉頰卻微微鼓起,像隻偷了乾果就跑的小老鼠。

最後一筷子麵沾滿了碗底沒拌勻的茱萸油,一口塞進去,辣得她胡亂嚼了幾下就咽下去,還咬碎了一粒花椒。嘴裡頓時多了一股花椒的麻勁兒,沈辭柔吸著氣,碗一丟,眉眼都皺起來。

李時和連忙伸手扶住她:“怎麼了?”

實在丟人,但又不能不說,沈辭柔怕李時和擔心,忍著嘴裡的麻和辣,抬眼看他時淚汪汪的,話都說不清楚:“沒事,我、我咬著花椒了。”

這模樣實在可憐,李時和一麵心疼,一麵又覺得有點好笑。他忍住笑意,順手撫過女孩發紅的眼尾,轉頭看了高淮一眼。

高淮懂了,朝後邊說了聲“上來”,背後的內侍立刻上前,把手裡的東西放在桌上。

放上來的是一隻木箱,內侍開了箱子,立即有冷氣冒出來。木箱裡居然塞滿了冰塊,冰塊中央是一枝枝墜著果子的枝條,莖葉尚且青翠,看著居然像是剛從樹上截下來的。

另一個內侍上前,把手裡的盤子也放在桌上,盤子裡也放著冰塊。他從木箱裡撈出枝條,快速地把枝上鮮紅的果子摘下來,一個個擺在冰裡。等全部擺完,他行了一禮,退到邊上去了。

冰上的果子鮮紅,硬殼上看得出一個個略微的凸起,沈辭柔認得是什麼,詫異地看了李時和一眼:“……荔枝?”

李時和點頭:“是今年新貢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沈辭柔哪兒能不喜歡,看著一大盤通紅的荔枝,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

荔枝這東西不能離枝太久,跑死馬送到長安,才能勉強算得上新鮮。沈辭柔小時候不懂事,聽崔慕欒說荔枝,就問他要。崔慕欒不愧是清河崔氏出身,還真拿到了,給她也不過兩三顆,但這事讓宋氏知道,宋氏還念叨了一大通,當天就讓人備禮,親自去崔家致謝。

那會兒吃到的荔枝甜歸甜,畢竟味道已經有點兒散了,殼的顏色也顯得黯淡,現下看見的荔枝卻顆顆通紅,浸在冰裡,掛著凍出的水珠。

沈辭柔都不敢伸手拿:“這荔枝……”

“涪陵來的,過達州,取道西鄉,入長安也就三日。”李時和取了一顆,剝開後果然是白.嫩的果肉,他遞到沈辭柔嘴邊,“嘗嘗?”

荔枝的香氣太撩人,沈辭柔沒忍住,低頭咬進嘴裡。上貢的荔枝連枝帶葉,一截下來就埋在冰裡,一到驛站就換冰,急送入長安,味道和剛摘下來時也沒怎麼變。荔枝入口柔潤光滑,緊致又軟嫩,一口下去全是清甜的汁,和少時吃到的不同,這回滿口都是那股特殊的香氣,好吃得連核都舍不得吐。

但總不能真把核吃下去,沈辭柔把核吐出來,朝著李時和笑笑:“無憂,我有話想和你說。讓他們都下去吧。”

李時和點頭,邊上的宮人立刻識相地退出去,連高淮都沒留。

等人都出去,李時和也不急,隨口問:“好吃嗎?”

“好吃!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果子……不過其實我先前也沒吃過幾回荔枝。”沈辭柔斟酌著,“可是這樣的荔枝,從涪陵送過來,要花很多力氣吧?”

“也沒什麼。”李時和並不介意,“你喜歡就好。”

“這不是我喜歡不喜歡的事情啊。荔枝是很好吃,可我也知道荔枝入長安,路上恐怕得跑死不少好馬。可能你要覺得我是得了便宜賣乖,但我想我喜歡歸喜歡,不應當因為這種喜歡,害死那麼多馬。”說到這裡,沈辭柔忽然想到什麼,臉上又紅起來,抬手撓撓臉,“當然啦,如果是一直有這回事,那就當我是自作多情。”

涪陵荔枝是一貫的貢品,年年都會上貢,但今年是李時和下令催的,那邊也就格外注意,挑的都是個大飽滿的荔枝,來得比往年都要快。其間大概是得跑死馬,但李時和不想多說,隻笑笑:“年年都有的貢品而已,若我突然不要,涪陵那邊恐怕還要害怕。那些馬本來就是養來急行的,就如同養來宰殺的牛羊一樣,說來殘忍,其實也不用想得太多。”

沈辭柔鬆了口氣,沒忍住又要賣嬌,拈了顆荔枝:“那我也不管,我就要覺得是你特地讓人送來給我吃的。”

她信了李時和的話,覺得這是一貫的貢品,也就是說著玩,剛剝開荔枝,卻聽見李時和的聲音:“有何不可?”

沈辭柔一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