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1 / 2)

皇帝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 也不顧自己對外是得了重病,起身趕往永壽宮。

舒妃正在沾沾自喜,她這些日子已與王德福搭上線,王德福將皇帝懷疑太子出生, 想借生病滴血驗親之事透給了她, 舒妃便令自己埋在乾清宮的一顆釘子,想方設法對太子的血動些手腳。

皇帝的心腹太醫姓王, 這釘子是名內侍, 隻要瞅準王太醫抱著藥箱離開乾清宮時,便主動迎上去,提及滴血驗親事宜, 讓王太醫誤以為這定是皇帝派過來的幫手,便能讓王太醫放鬆警惕……

內侍使計令王太醫內急, 不得不將藥箱暫交給他保管, 他再按舒妃之命行動, 宮廷中有的是辦法讓太子的血與皇帝不相融。

舒妃估摸著皇帝這會兒也該看到了滴血驗親的結果, 命人熬了雞湯, 打算再在皇帝情緒低落時去看望皇帝, 皇帝成年的兒子如今隻有三個, 二皇子已是個廢物了, 太子又“非親生”, 以後能繼承帝位的,就隻有她的三皇子。

舒妃以為自己穩贏了,內侍突然來報皇帝到了, 舒妃驚訝地迎出去,還未行禮,皇帝劈頭蓋臉便是一記掌摑!

舒妃眼前直冒金星,不可思議地捂住臉頰驚呼:“皇上!!”

皇上渾身散發著陰森的戾氣,沉聲道:“是你命人,對皇子們的血做手腳的?”

舒妃萬萬想不到自己的伎倆竟被皇帝看穿了,可這關係到兒子的前途,舒妃矢口否認:“不是臣妾所為,臣妾沒做過——”

皇帝長腿一踹,將她踹了個趔趄,冷哼一聲道:“不是你?你以為,王德福來你的永壽宮朕不知道?若不是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縱著你,你如何能與皇後鬥?蠢婦,過來看看你都做了什麼吧!”

皇帝命人將太醫滴血驗親的幾隻玉碗拿過來,玉碗上分彆標了對應的皇子,舒妃先瞟了一眼太子的,果然不相融,舒妃控製不住暗喜,仍假裝什麼都不明白,委屈地望向皇帝。

“皇上,這與臣妾有何關係?”

“你全都看完再說。”

皇帝冷冷地乜著她,舒妃打了個寒噤,隻得繼續往下看。

當她看見二皇子亦不相融,愣了一愣,再看見她的兒子三皇子的結果,舒妃一瞬間骨子裡的血仿佛都凝固了。

“皇上,這不可能,驄兒真是您親生的!皇上可以命人查承恩錄,查太醫院脈案,臣妾絕對沒有對不起您——”

“再看。”

皇帝不耐地打斷她道。

舒妃含著淚,不解地去看四皇子與五皇子,一看之下大驚失色,為何四皇子五皇子也不能與皇帝相融?

“皇上,這是、這是?”舒妃完全懵了。

“這就是你這個廢物乾的好事!”皇帝手癢,又是劈頭蓋臉的一巴掌扇過來。

舒妃一時忘了躲閃,驚恐地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她隻是讓內侍對太子的血動手腳,為何其他皇子的血也不能與皇帝相融??

這結果肯定有問題!

“皇上,這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不是臣妾做的!”

舒妃這回是真委屈了!

“朕也想當成你是遭人陷害,可是舒妃,朕是今日‘突發疾病’,急召諸位皇子入宮之後再要皇子們獻出血來,他們個個都在朕眼皮底下老實地待著,誰還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來陷害你?”

皇帝歎了口氣,舒妃這般蠢竟還不承認,他即便有意三皇子登基,這女人往後也不能留。

且蠢就蠢了,既蠢又大膽,竟把手伸到了乾清宮他身邊,若不是他要借舒妃這把刀,是不會故意當不知道的。

隻是可惜這把刀沒借到,舒妃竟自己把刀子毀了。

皇帝咬了咬牙,其實滴血驗親的結果沒幾個人知道,他相信其他皇子是他親生,唯獨不能確定的是太子。這個兒子與他並不親近,他反正也容不得太子繼承帝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他一刻都等不下去了,猜忌的烈火讓他的理智熊熊燃燒,他必須儘快讓太子死!

皇帝取出一枚刻有飛鷹的令牌,這令牌是號令他豢養的江湖殺手所用……

皇帝抖著手,在紙上用力寫下第一筆之後,便順暢多了。

他飛快地寫完,將寫有名字的紙與令牌交給心腹,低聲道:“不惜一切代價,殺了紙上的人,務必做得乾淨。”

太子府,聞道齋。

慕容駿麵前擺了一小堆紅紙疊成的紙鶴,他小心取了一隻出來,在燭火前照了照,火光未能映照出什麼。

毓秀宮章嬤嬤,最近每日都會傳一隻紙鶴,並隻字片語過來。

紙鶴是何人所疊,太子知道,可是每一隻紙鶴裡寫的字,太子卻不知道。

因為這紙鶴,不是每次都當著章嬤嬤的麵疊的。

慕容駿又取另一隻來照,也未能映出裡麵的字,太子有些後悔未能讓章嬤嬤問清楚再送過來。

江禾就站在太子身後等著伺候,太子猛地回首道:“有沒有法子,直接看見裡邊的字?”

太子都對著這紙鶴一個時辰了,想知道寫了什麼,拆掉不就完了嗎?

可是太子舍不得。

江禾苦著臉道:“殿下,這便是絕世高手也難做到吧,不若請章嬤嬤問一問?”

太子沉吟片刻,道:“不必了,還是孤以後自己問。”

話音未落,院子裡傳來了刀劍碰撞的鏗鏘之聲。

江禾心一沉,趕緊護到太子麵前。

太子眼裡現出戾色,他令子修,在舒妃派出去的內侍動手腳前,往那內侍身上打了個紙團,紙團上寫有舒妃的暗號,太子從齊鈺處得知,便記了下來,令內侍以為主子臨時改了主意,要對所有皇子的血動手腳。

太子決定讓滴血驗親的結果所有皇子都不相融,這結果必定是假的,他把自己和其他幾位皇子都放在一樣可疑的位置,權看皇帝會如何處置。

這是他對皇帝最後的試探。

可是皇帝……果然還是選擇對他下手。

太子冷笑,他也不會對皇帝心存仁慈。

太子府有足夠多的時間布置,太子極有把握,再厲害的高手也休想突破重圍走到他麵前來!

太子府的家丁、暗衛都抄家夥上了。外邊的爭鬥聲才開始沒多久,府外又有大批士兵湧入,齊銘的聲音朗朗道:“何處來的賊人,竟敢擅闖太子府?太子殿下,臣救駕來遲,令殿下受驚了……”

慕容駿勾了勾唇,有個軍中的助力還是不錯的。

前不久,太子在兵部運作了一番,令兵部尚書上本奏請升一升齊銘的職位,因此前唐國公被降爵,皇帝欲安撫有功之臣,將齊銘放到了兵馬司,兵馬司正該管皇城巡捕這攤子事。

他與齊銘約好,若是有人攻擊太子府,齊銘便直接領兵圍剿。

太子府身懷武藝的家丁,暗衛與齊銘帶來的兵士彙合在一處,很快就將攻擊太子府的黑衣殺手們包圍住。

一支暗箭淩空向子修射來。齊銘恰好持了弓箭,眼疾手快射出一箭,替子修將暗箭擋下。

子修見過齊銘,略一頷首,禮貌地道:“多謝。”

一邊不遲疑地手起刀落,將一名黑衣殺手無情斬殺。

齊銘:“……”

殺手們雖個個武藝高強,可是架不住太子處人手眾多,天亮前,所有黑衣殺手,被擊斃的擊斃,被俘的被俘,連太子的一片衣角都未觸到。

太子注視了子修一眼,見他雖渾身浴血,但是精神奕奕,應沒有受傷,太子心想,子修這一關也算是過了。

拿住了黑衣人,太子卻也不審,而是令齊銘直接帶回兵馬司,按律處置。

皇帝正等著殺手帶來好消息,然而這批殺手遲遲未歸,倒是刑部尚書火急火燎地來找他,說道太子府闖入賊人,幸好兵馬司齊將軍巡邏路過,太子無恙,賊人都被齊將軍給捉了。

刑部尚書義憤填膺,賊人狗膽包天,成群結隊殺入太子府,背後必有人主使,雖是兵馬司抓的人,刑部免不了要參一腳,請皇帝準刑部介入。

皇帝腦子裡嗡地一聲,他想過太子的種種死狀,以及要如何遮掩,可是太子竟毫發未傷,他養了這些年的殺手,全部都是廢物!

他本來就要置太子於死地,並不怕太子得知是自己下的令,可是那群殺手若是在刑部或兵馬司供出幕後……

皇帝覺得胸口被紮了個窟窿,透心涼。

他不得不定了定神,仔細想想,這兩處的官員若是得知也不敢有什麼大不敬的想法,皇帝決定到時推王德福出去替他頂罪,此人為舒妃所收買,他原也是要打發此人的。

皇帝找到了退路,心裡鬆快了些,命刑部與兵馬司隻在暗中審問。

他的意思層層傳達下去,卻沒想到,那群殺手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兵馬司衙門過了堂,因這事轟動了整個皇城,兵馬司外頭擠了百來位老百姓,皇城百姓都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連太子殿下都敢殺,爭相過來看熱鬨。

齊銘領兵數年,手段狠辣,殺手們熬不過刑訊,直接便招了,旁聽的百姓隻覺天雷滾滾,竟然是皇上養的殺手要殺太子,虎毒尚且不食子,這當爹的也能狠下心對親兒子動手嗎,可是這群殺手,再怎樣也不敢胡亂攀扯皇帝吧!

民間對皇帝與太子淡薄的父子情有過不少猜測,百姓們私下嘀咕著,一下子就把幾條線串了起來,充分發揮了想象。

皇帝連親兒子太子都殺,那太子以前中毒,會不會也是皇帝下的手,靖遠侯是替皇帝頂罪?

太子大婚在即,李夢生狀告承恩公移花接木,要把原來許給太子的嫡小姐轉獻給皇帝,李夢生也遇見了殺手,會不會也是皇帝所為,因為皇帝想殺太子,肯定也會給太子使壞?

等皇帝的命令到達兵馬司,齊銘一臉歉意地道,他已審完了,因為事關太子,他也不敢有任何遲疑。

皇帝得知民間各種關於抹黑自己的傳言,氣不打一處來,也顧不得名聲了,令兵馬司暗中抓了不少人,可是傳言卻愈來愈烈,想動太子,卻已錯過了最佳時機。

皇帝隻能暫時先假借生病,忍一忍。

……

聞道齋牆壁上掛著一柄長劍,因是孝仁皇後在世時常用之物,除了日常打掃,太子並不許人輕易觸碰。

這劍就像是太子府的一尊守護神,默默守護著太子。

太子將長劍取了下來,用帕子細細地擦拭。

江禾在旁看著,他知道他家殿下,心裡可能已做了某個重要的決定。

此時門房來報,原承恩公陳擇禮有急事來訪。

慕容駿一笑,將劍放至一旁。

因李夢生一案失去爵位的陳擇禮,受了一段時日的牢獄之災,明顯已蒼老了許多,也不敢在太子麵前托大自稱長輩,見到太子,倒頭便拜。

陳擇禮被太子算計,卻一直誤以為是皇帝要除去他,出了獄整宿整宿地睡不好,覺得自己顯然已得罪皇帝,為了這條老命,他決定向太子示個好。畢竟比起要他入獄的皇帝,還願意撈他出來的太子是他眼下唯一能投靠的人了。

“太子殿下,老朽有一樁多年的機密要告訴殿下,隻求殿下,以後留老朽一命。”

陳擇禮顫巍巍地攥住太子的袍角,交出了自己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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