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采(2 / 2)

宋君一人獨坐,語帶讚許道:“還不錯。”

齊鈺見他那幾位隨從始終站著,沒有要坐下的意思,想來很講究主仆之彆,齊鈺十分得體地請示:“您這幾位朋友,不若請他們去另一桌吧。”

“不必了,他們不用。”宋君婉拒,瞥了一眼齊鈺,試探地道,“在下久仰未來皇後之名,可否引見?”

未來皇後——其實就在你眼前呀!

齊鈺忍著笑道:“不好意思,按規矩是不可的。”

倒並非他故意擺架子,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客人,知人知麵不知心,他可不想以未來皇後的名頭鬨出什麼事端,給慕容駿惹麻煩。

宋君也不詫異,輕輕“唔”了一聲,骨節分明的手挪到腰側,齊鈺注意到他腰間配了一把劍,與他整個人一樣,也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黑布。

宋君道:“在下倒也不是為了彆的,而是有句不動聽之言,來貴府之前,在下一位朋友曾聽聞皇帝性子暴戾,殺人如麻,貴府的公子入宮,怕是要受點委屈了。若是懸崖勒馬,主動退了這門婚事,或許還來得及。”

他說起皇帝,眼角微微泛紅,態度倨傲,語氣中有種近乎殘忍的隨意,語調如冰刀,既輕又冷。

“既然知道不動聽,那你還說什麼說!”

齊鈺臉色倏地沉了下來,用力一拍圓桌,打斷這人的話,省得宋君再口無遮攔下去,原以為這人是好意前來道賀,沒成想竟是跑上門挑撥離間的。

齊鈺可以忍受這人難聽的嗓音,但絕不會容忍這人說一句半句誹謗慕容駿的壞話,這是他的本能,連錘都沒有就敢造謠,還朋友聽說,聽說個屁啊!

齊鈺冷冷道:“恕我直言,你這位道聽途說的朋友就是你自己吧?奉勸你一句,這是彆人家家事,彆人樂意,與你何乾!一國之君好不好,亦輪不到你來評頭論足!你覺得他暴戾,我卻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他登基至今,可有積壓政務,可有濫殺無辜,可有魚肉百姓?我倒覺得,在人背後說人壞話,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這裡是納采宴,若你是帶著祝福而來,我自然歡迎,若你是想挑撥離間,還是算了,唐國公府不缺你這點賀禮。”

齊鈺一下子傲氣起來,劍拔弩張,宋君被懟得體無完膚,有些尷尬,也不好繼續留下,於是起身告彆,齊鈺也當即將那根蟠龍金條退還給他。

宋君冷淡地拱了拱手。

齊鈺注意到,宋君帶來的隨從已將手放在身側,怕是隨時要抽出兵器來,打一場硬架。

這他倒是不懼的。

齊鈺自覺帥氣地擊了一下掌,他身後各個方向,須臾搶出了數十條暗衛的身影,將他護在後麵。

甜甜要回府備嫁,慕容駿哪能放心就讓他一個人在宮外呆著,暗衛起碼是管夠的。

“何人喧嘩!”

子修亦聞聲趕來,擋在最前麵。

“……不必動手。”

宋君的目光落在匆匆趕來的子修身上,停頓了片刻,喝止住了隨從。

齊鈺客氣地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宋君離府,宋君前腳剛邁出去,唐國公府的大門仿佛帶著滔天的火氣,擦著他的後腳跟,惡狠狠地關上了。

一名隨從跪下道:“實在太失禮了,竟敢如此對您……”

有宋子修在,沒什麼好說的。

宋君擺了擺手,漠然道:“方才斥罵之人是誰?”

隨從道:“屬下不知,不過聽丫鬟是叫他二老爺。”

二老爺?

宋君怔了怔,反應過來後嘴角無聲地勾起,他怎麼記得,那位膽大包天的未來皇後,就是行二呢。

似乎是個能言善辯之人,連他都敢攆,有這麼多暗衛在,他即便起了殺心,要像殺馮如嵐那樣開殺戒,倒也不太容易。

看在此人為……說情的份上,暫且不追究了。

宋君帶著隨從,悄沒聲地離開了唐國公府。

“子修,你知道一個叫宋君的人嗎?”

齊鈺覺得宋君有些可疑,向子修道出宋君的一舉一動,一樣姓宋,說不定子修會認得此人,但是子修數次搖頭,根本不記得宋家有這麼一號人物。

宋子修嚴肅地道:“宋氏沒有我不認識的人——除非是我來到皇上身邊之後,那邊又新收的弟子。”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是這樣的人能擁有蟠龍金,卻怎樣都解釋不通了。

因為蟠龍金乃是帝用,擁有蟠龍金,起碼代表皇帝認識,而子修乃是皇帝心腹,宋氏之中絕不可能有這樣一個連他也不清楚的存在。

“而且那個人的目光……”

子修猶豫了一下,他覺得宋君有種撲麵而來的熟悉之感。

齊鈺還氣宋君滿口胡言呢,啐了一口道:“分明就是個小人!”

現代也有大喜之日給人潑各種冷水的,總結一下就是紅眼病找罵,怪不得要遮頭遮臉,快要成婚的好心情,豈能被這種人打攪?

齊鈺請子修多搬一些暗衛過來,方圓百裡見到宋君就攆走。

子修也覺得此人得防,果真又派了多出數倍的暗衛,到了大婚當日,宋君未再出現,唐國公府已被暗衛圍得水泄不通。

為了這一天,齊鈺連起床氣都改掉了,天不亮就爬起來收拾,換上一整套婚服,唐國公府請來的五福嬤嬤給他上妝,又替他把頭發梳好束冠。

他穿著一身豔如火的大紅鳳袍,頭戴九鳳白玉冠,冠上簪以百花,盤著九隻金翅鳳鳥,口銜明珠,狀似高歌,冠身綴以數不儘的紅寶石與水晶,耳戴一對紅珊瑚水晶墜,人微動則剔透閃亮,與發冠交相輝映。

齊鈺手腕,戴了一對由一整塊紅寶石雕琢出來的寶石手鐲,除此之外還另套了一隻烏木鐲,這鐲子通體漆黑,端莊大氣,與紅寶石鐲擺在一起也不遜色。

“我弟弟最好看。”

齊銘篤定地感慨,當年他抱在懷裡軟軟糯糯的小包子,已要與人成家了。

齊鈺上了妝,不方便做鬼臉,隻能朝齊銘調皮地眨眨眼睛,齊銘笑容未減,在齊鈺注意不到時,低下頭掩飾微紅的眼角。

到了吉時,鳳輿從宮中而來,停在唐國公府正門前。

齊銘親自背齊鈺登上輿轎,齊鈺一雙手牢牢抱住寓意吉祥的玉瓶與如意,由內侍們為他放下鳳輿外的大紅紗簾,穩穩當當抬起鳳輿,鳳輿後,緊緊跟著二百台嫁妝。

臨近大婚,他仍在矛盾與忐忑。

這一條路,他既希望馬上就走完,能飛到太子身邊,不要有任何波折,也矯情地希望太子能多等一等。

有人說,等得越久,也越珍惜。

他似乎已為各種各樣的婚前小事糾結過不知多少回了,連他自己有時都會嫌棄這個越來越不豁達開朗的自己。

可這不就是戀愛嗎,因為愛才會在意,因為喜歡才會患得患失。

作者有話要說:  宋君,這個名字很好理解吧~~不要懷疑,他就是黑化最徹底的人!!

明天的一句話預告。

太子掀開床帳,看見了一隻……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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