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隻小可憐啾(1 / 2)

箭矢與牡丹花落進水裡,緊跟著,阮久也掉進了水裡。

湖邊假山錯落,層層遮掩著,阮久也沒看清楚究竟是哪個天殺的混賬把自己給推下去的,就被湖水淹沒。

完了,他們肯定以為自己是被赫連誅嚇到了,才掉進水裡的。

太丟臉了!

岸邊眾人疾呼。

“那是誰?快去喊侍衛來救人啊!”

“我記得阮家小公子好像會水吧?”

“來人!快來人!”

咕嚕咕嚕——

阮久躲在水裡,不停咕嚕。

他確實會水,年年和蕭明淵在城外河裡摸魚抓蝦,還打水仗,每年起碼因此受一次風寒的玉麵小蛟龍就是他。

他原本可以自己起來的,但他剛才腦子一抽,覺得當眾落水實在是太丟臉了,不如就假裝掉進水裡的是塊石頭,自己躲在水裡,等他們都走了,再爬上岸。

但是岸上的人都知道有人掉下去了,他的計劃失敗了。

阮久悔恨的淚水和湖水混在一起。

犯什麼傻?早點上去就好了,非要自作聰明。

他硬著頭皮,剛準備遊到岸邊,自己爬上去,不麻煩侍衛了。

忽然聽見蕭明淵在岸上一邊罵人,一邊喊他:“阮久!”

還有“撲通”一聲。

湖水裡混入阮久感激的眼淚,好兄弟——

然後水裡又傳來了“撲通”一聲。

蕭明淵架著阮久的手臂,把他從湖裡撈出來,兩個人漂在水裡,都定住了。

阮久怔怔地問:“我怎麼好像聽見兩次下水的聲音?”

蕭明淵同樣怔怔道:“好像……赫連誅在我之前下來救你了。”

阮久抿了抿唇角:“那你說,他會水嗎?”

蕭明淵反問他:“你覺得,草原上會有這麼多水嗎?”

“糟了!”

兩個人立馬分開去撈赫連誅,這時原本在外麵侍奉的侍衛也到了,連忙下水撈人。

不多時,阮久在水裡從身後抱住赫連誅,把他撈出水麵。他扭頭看了一眼蕭明淵:“在這裡。”

春寒料峭,湖水還是刺骨冰冷的。一上岸,太監們連忙拿來厚實衣裳,給他們裹上,請上輦車,送去就近的宮殿換衣裳。

阮久在水裡待著的時候最長,挨的凍最久。他臉色慘白,裹著披風,坐在位置上瑟瑟發抖。

赫連誅拽著他的衣袖,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極小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阮久沒有開口,蕭明淵搶先道:“你要是不跳下來,他早就上來了,還要浪費時間在下麵撈你。”

阮久踢了他一腳:“彆說了。”

他知道為什麼,赫連誅把他當朋友,才這樣對他的。

因為赫連誅把他當做朋友。

方才在宴會上,阮久好幾次假裝沒看見他。有一次赫連誅吃了一道菜覺得好吃,都端著菜要過去找他了,可他怕事兒,扭頭就裝沒看見,起身就走。

原本是他做錯了。

也是因為赫連誅把他當朋友,又不知道他會水,才跳下來了。

阮久道:“剛才有人推我,我才掉下去的。”他不忘向赫連誅強調:“那支箭、根本、嚇不到我!”

蕭明淵掀開簾子,吩咐道:“去傳我的話,方才在場的人一律不準走,原地等候。”他放下簾子,看向阮久:“你得罪誰了?”

阮久搖搖頭,蕭明淵又道:“得虧有我盯著,要不你就……”

其實每年宮裡都會有人“無故落水”,蕭明淵不願意請朋友們來宮裡玩耍,也是出於這個緣故。宮裡太臟了。

話還沒完,輦車就停下了,小太監扶著幾個人下了輦車。

伺候蕭明淵的那個老太監忙前忙後:“快準備熱水衣裳!讓膳房熬濃濃的薑湯送過來!”

幾個小太監上前,分彆圍著幾個人,就要把他們請下去。

可是那頭兒,赫連誅還攥著阮久的衣袖不肯鬆開,低著頭,麵上還都是水,也不知道是湖水,還是彆的什麼。

阮久剛要說話,蕭明淵就道:“你再拉著他,等會兒他凍風寒了又得賴你。”

赫連誅聽得懂漢話,就是從蕭明淵的表情語氣都看得出來他在說什麼。

像一頭濕漉漉的小狗,戀戀不舍地收回爪子,赫連誅最後還是緩緩地收回了手。

來不及再說什麼,三個人就被小太監圍著送去早已預備好的幾個房間裡。

*

阮久剝了濕衣裳,泡進熱水裡的時候,已經打了好幾個噴嚏。

看來一場風寒在所難免。

畢竟還是在宮裡,他也不好洗太久,泡了一會兒,就匆匆爬出來,擦乾淨換上衣裳。

阮久正捏著鼻子,要把薑湯灌下去時,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句:“赫連使臣,你怎麼在這裡站著呢?”

阮久心道不妙,放下湯碗,上前開門,這才看見赫連誅就站在門口。

這條小狗洗倒是洗乾淨了,就是頭發還在往下滴水,活像是被他趕出門的。

阮久側開身子:“要進來嗎?”

赫連誅這才上前,阮久摸了摸他的額頭,對小太監道:“再拿一碗薑湯來。”

他關上門,赫連誅又眼淚汪汪地望著他。

阮久被他盯得心底發麻,抬手拍了他一下:“你乾嘛?”

赫連誅的漢話也不太利索,這時更是結巴:“軟啾,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

說著說著他就鑽進了阮久懷裡。

他比阮久矮一些,雙臂環著阮久的腰,臉埋在他的肩上,哭著控訴他:“你一直不理我,我很生氣,你太壞了……”

阮久蹙眉:“你……”

漢話不太熟練的話,可以不說。

最後那句話真是歧義十足。

赫連誅難過極了,抱著他就要哭。阮久抬手拍拍他的後腦勺,還沒來得及說話,又有人敲門:“赫連使臣、阮小公子,陛下讓你們過去一趟。”

阮久應了一聲,然後把赫連誅推開,幫他抹了把臉。

*

好好的一場宴會,弄成現在這樣,三個人都下了水,這件事情自然是要驚動皇帝的。

仍舊是方才宴會的宮殿,杯盤都撤了下去,梁帝端坐於上首,麵色沉穆。那個叫做阿史那的鏖兀使臣站在他身邊,目光卻不住地在阮久身上打轉。

蕭明淵、阮久與赫連誅三人,穿著冬天的衣裳,裹得像三個球,站——立在下邊。

梁帝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看向蕭明淵:“皇兒,你說。”

蕭明淵上前一步:“父皇,阮久是被人推下去的,還請父皇徹查此事。”

“此事朕自然會查,朕問的是……”

阮久道:“回陛下,原是赫連使臣與我鬨著玩兒,不想有人趁機推了我一把,我才掉入湖中。那時八殿下碰巧經過,聽見公子們呼救,才出手相助。”

總不能說蕭明淵是刻意守著他的,所以阮久把事情經過稍微美化了一下。

就是便宜了蕭明淵,給了他一個“見義勇為”的好名頭。

梁帝又看向赫連誅:“那……赫連使臣為何也下了水?”

阮久抿了抿唇角:“赫連使臣以為是自己害得我落水,心中過意不去,想要下水救我。”

“你倒是人緣兒好。”梁帝拍了一下膝蓋,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大冷天的,朕的皇子、鏖兀的使臣都為你下了水。”

阮久不願在宴會上冒頭,卻不想這回,直接在皇帝麵前露臉了。

他再機靈,也不過才十六歲,而梁帝久居高位,說話一字一頓的,威懾逼人。

阮久低著頭,不知道該怎麼答,想了一會兒,才俯身作揖:“八皇子與赫連使臣都是正直之人,無論今日是誰落水,他們都會……”

蕭明淵再上前一步,把阮久拉到身後:“父皇,目前的當務之急應該是找到那個推阮久下水的人,你在這裡嚇唬阮久做什麼?”

他是皇帝的晚來子,皇帝最偏寵他。他這樣說話,梁帝也不惱,摸了摸胡須,隻道:“那好,你先去查,看是誰把阮久推下水的。”

蕭明淵拉著阮久要走,赫連誅的目光跟著過去,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過去。

阿史那上前幾步,走到梁帝身邊,低聲說了兩句話。梁帝瞧著阮久,也點了點頭,說了一句:“是不錯。”

於是他對蕭明淵道:“皇兒,你自己去查,阮久留下,朕還有些事情問他。”

阮久與蕭明淵同時想到那件要命的事情,交換了一個眼神。

“父皇,阮久是被推下去的那個人,他不跟我去查,我怎麼查得出來?”

蕭明淵強要拉他走,阮久回頭瞥了一眼阿史那——赫連誅年紀還小,來永安就是來玩兒的,鏖兀和親的事情,就是阿史那在主持。

而阿史那從他一進來就盯著他瞧,方才和梁帝說話,大約就是在梁帝那兒,要把他給定下來。

現在要走恐怕是走不得了,若是留下爭辯兩句,或許還有轉圜的生機。

於是阮久推開蕭明淵的手,朝他搖了搖頭。

蕭明淵沒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回去:“阮久?”

下一秒,阮久往前一倒,被赫連誅接住了。

阮久臉色潮紅,額頭滾燙,倒下的時候,還順便拍了一下赫連誅的臉。

就賴他剛才打攪,害得自己連薑湯都沒喝完。

不過也得虧他方才沒喝完薑湯,風寒這不就來了嗎?

赫連誅抱著他眼眶微紅,也要哭了,把他抱在懷裡搖搖,哽咽著喊他:“軟啾!”

阮久閉著眼睛,往邊上挪了挪。這小狗要是敢把眼淚抹他衣服上,等他醒了就找他算賬。

但是赫連誅強硬地把他抱緊了。

*

阮久原本是想裝暈的,但如果這樣,就是欺君之罪了。

然後他就真的暈了。

赫連誅自責極了,抱著他又要哭。蕭明淵則出去喊人:“都給我滾進來!”

一群太監忙不迭跑進來。

“還不去找太醫!”

於是一群太監又烏泱泱地往外跑。

蕭明淵簡直無語:“蠢材,來幾個人!”

梁帝與鏖兀使臣阿史那看著殿中的情形,各有所思。

阿史那道:“陛下,阮家小公子確實不錯,而且難得使臣喜歡。”

梁帝不置可否,見蕭明淵發怒,微微沉聲道:“好了,你罵他們有什麼用?把人送去偏殿,請太醫。再……”梁帝看了一眼阿史那,最後道:“請阮家人進宮,朕有要事相商。”

蕭明淵當即便想到和親的事情,猛地抬起頭,連眼睛都瞪大了:“父皇?!”

“他們家小兒子在宮裡出了這樣大的事情,也得讓人家進來看看,給人家一個交代,還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