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溪原行宮(2 / 2)

阮久手裡的碗筷都要掉到地上了。

“你少吃一點!”

赫連誅抬頭:“為什麼?”

“你會長得和格圖魯一樣高的!”

格圖魯弱弱道:“王後,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阮久扭頭看他:“我打不過你,對吧?”

格圖魯點頭,但是又連忙解釋:“臣不敢對王後動手。”

“那是因為你長得太高了,要是赫連誅以後也和你一樣高,我就打不過他了。”

阮久理直氣壯地說出自己的推理過程,下一秒就被赫連誅反駁回去。

“軟啾現在就打不過我。”他站起來,把阮久也拽起來,拿手比了比,“我比軟啾還矮了一個頭……”

好像不太對。

阮久扭頭看去。

他記得,幾個月前,在永安城初見時,赫連誅是比他矮一個頭的。

今天再比,赫連誅隻比他矮半個頭了。

他長高許多,隻是阮久日日與他待在一起,沒有察覺。

這是正常人類的增長速度嗎?!

阮久惱了,把他麵前的菜全都撥到自己碗裡。

“從今天起我多吃點,你少吃點。”

赫連誅高高興興地把菜都堆到他麵前:“好耶,軟啾多吃一點。”

阮久“嗷”的一口,準備把自己吃成個高個子。

*

這天夜裡,阮久左手擁著小狗,右手抱著小狼,還有一隻“小狗崽”殷勤地幫他揉著肚子。

赫連誅任勞任怨,還很注重和客人的溝通:“這樣可以嗎?”

阮久摸摸真小狗毛茸茸的腦袋:“還行。”

“還要再用力一點嗎?”

“不要,就這樣。”阮久又摸摸小狼的背,惹得它的大尾巴一哆嗦。

“軟啾……”赫連誅暗示地湊過去。

小狗和小狼都被摸過了,輪流也應該輪到他了。

阮久偏偏不摸他,把兩隻小東西抱在一起揉:“你的話太多了。”

赫連誅安靜了一會兒,沒等到阮久的“寵幸”,也忍不住了。

他捏著兩隻小動物的後頸皮,把它們提走,自己靠到阮久手邊:“嗚嗷!”

阮久有一點後悔。

他應該在一開始就明明白白地告訴赫連誅,他不會走的。

現在倒好,赫連誅變傻了。

赫連誅按著他的手問他:“軟啾,你在這裡留一百年,好不好?”

這個問題,阮久還需要考慮一下。

但是赫連誅並不給他思考的時間,撲上去按住他:“快點說‘好’。”

*

第二天一早,周公公也帶著人到了驛館。

他把阮久拉到一邊,低聲跟他說起昨天的事情。

“娘娘一開始氣壞了,哪有小公子這樣,說都不說一聲,就直接跑了?”

阮久疑惑道:“我不是寫了信,派公公轉交給娘娘嗎?公公忘記了嗎?”

提起這個,周公公就無奈:“小公子寫的那叫什麼?那叫信嗎?三個字,我、走、了,誰看見這個會放心?”

“我……”阮久撓撓頭,“時間太急,就來不及寫其他的了。”

他小心地問道:“娘娘,應該沒有很生氣吧?”

“把茶杯都摔了,能不生氣嗎?”

“啊?那……”

周公公最後問了他一遍:“小公子當真要去溪原?”

“嗯,我已經和赫連誅說好了。”

“行吧。”周公公歎了口氣,“其實我這回來呢,娘娘是讓我來把小公子給帶回去的。”

“我……”阮久登時緊張起來,把他們把自己給綁回去。

“倘若小公子不回去,那就給小公子送點兒東西。”

周公公拍了拍手,柳宣帶著十來個小太監趕著車駕上前。

都是些穿的用的,還有些藥材補品。

“小公子既然選了大王,那太後娘娘也沒什麼可說的、可做的了。” 周公公壓低聲音,“溪原苦得很,這些東西啊,也算是娘娘一片心意,往後就沒有了。娘娘是真傷心啊,小公子竟然就這樣拋下她走了。”

“我也沒辦法,我不想讓赫連誅一個人走,我是先認識他的。”阮久眨了眨眼睛,“不能讓赫連誅留在尚京念書嗎?”

周公公笑了笑:“那怎麼行呢?”他拍拍阮久的肩:“選好了就快走吧,省得後悔。”

阮久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從身邊揪了一根長長的草葉,編成一個小鳥,塞到周公公手裡。

“我把柳宣帶走,東西我就不要了,你帶回去吧。把這個給娘娘吧,小啾啾陪著她。”

阮久也有點難過,太後身邊,除了周公公,也沒有其他人陪著她。

他才來了沒多久,就要走了。

但是他也沒有辦法,他又不能把自己劈成兩半來用。

他隻能選一個。

阮久朝赫連誅那裡走去,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周公公,朝他揮了揮手。

*

繼續啟程,幾日後,阮久就在路上見到了朋友們。

他們是刻意在路上等他的。

蕭明淵道:“怎麼樣?聽說前幾天鏖兀有人造反了,你沒事吧?”

阮久搖頭:“不是什麼大事,很快就結束了。”

赫連誅在心中慶幸,得虧阮久的朋友們來得晚,要不阮久肯定就跟著他們跑了。

朋友們一路護送阮久到了溪原,溪原的條件確實不是太好,屋子都是石頭壘成的,黑乎乎的。

因為赫連誅念書,秉持著“苦其心誌”的原則,行宮也與普通民宿無異,同樣不怎麼好。建在山腳下,還會有黃鼠狼和傻麅子造訪。

阮久倒是苦中作樂:“看,這個房子超級大,我可以和我的後妃們一起、同時、睡在這裡!”

三個後妃連忙按住他,阻止他大逆不道的話。

而朋友們看這裡比尚京差遠了,萬萬不能接受,簡直想留下來給他建個房子,建好了再走。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出來的時間已經太長了,況且此時鏖兀國內才剛剛經曆過一場宮變,他們一直留在這裡,會被鏖兀大臣懷疑是來探聽消息的,於兩國邦交不利。

他們再耽擱了幾天,幫阮久做了些事情,就不得不離開了。

第二次告彆,阮久與朋友們的情緒明顯都克製了許多,不會像第一次一樣,要死要活的了。

總要學會的是彆離。

阮久就這樣朝他們揮揮手,他們也回頭揮揮手,就算道彆。

可是誰也不知道誰背過身是什麼模樣,會不會哭得臉都歪了。

反正阮久不會。

因為阮久覺得,自己哭起來可好看了!

*

他們就這樣在溪原落了腳,赫連誅儘力把行宮收拾得漂漂亮亮、舒舒服服的,讓阮久高興一些。

黃鼠狼和麅子也不會放肆地從窗戶闖進來了,因為阮久養了一隻“惡狼”——那隻才幾個月大的小狼,還有一隻“惡狼”,會在阮久被忽然竄出來的黃鼠狼嚇到的時候,第一時間衝到阮久麵前,把它趕走。

赫連誅花了幾天時間,陪著阮久把溪原逛了一圈。

貧苦的地方,自有貧苦的玩樂。阮久覺得溪原也不是這麼不好,在草原上抓土撥鼠就很好玩,還有一大片草場給他縱馬,還可以給小綿羊剃毛。

太有意思了。

這天夜裡,赫連誅破天荒地挑亮蠟燭,拿出書卷開始學習。

阮久抓著紙牌,正流利地洗牌,疑惑地走到他身後:“你在乾嘛?”

“念書。”赫連誅癟了癟嘴,拿起桌上的筆,開始在書上做批注。

“嗯?為什麼?”

赫連誅還沒來得及回答,阮久身後就傳來了烏蘭的聲音:“王後,大王在……”

阮久被他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才看見他和格圖魯都在他身後,各自占據了一張桌案,也正奮筆疾書。

“你們在乾什麼?要一起考狀元嗎?”

烏蘭放下筆,極其可憐地望著阮久:“王後有所不知,大王有一個漢人老師,是教我們漢文漢話的。這次大王和親,老師給我們放了假,讓我們回去看書。”

“噢。”阮久恍然大悟,“所以老師明天要檢查功課?你們都沒怎麼做功課?”

“是……”

阮久幸災樂禍地表情被烏蘭看了一眼,就收回去了。

“小可憐,那我來幫幫你。”阮久放下紙牌,“本來還想喊你們一起打牌的。”

他在烏蘭身邊坐下,拿起他的書看了好一會兒,往左邊歪歪腦袋,又往右邊歪歪腦袋。

最後誠實承認:“我也不會耶。”

他笑著把書還給烏蘭,又湊到格圖魯身邊看看。

原本他看格圖魯抓耳撓腮的模樣,還以為他的書也很難,但等他看了一眼,他便驚喜道:“哇,格圖魯,你這個我會!”

格圖魯求他教教自己,阮久拍著胸脯:“放心,你這個就包在我身上了。”

一個敢教,一個敢學。

*

第二天早晨,阮久醒來,掀開帳子探頭看了一眼,赫連誅還在桌前看書。左手邊擺著看完的一堆書,右手邊擺著的,是還沒看的,也有一堆。

阮久坐起來:“你沒睡啊?”

“嗯。”赫連誅委屈巴巴地應了一聲,“還沒寫完。”

“哎呀。”阮久下了榻,跑到他身後,“反正已經看了這麼多了,你就找個借口,撒個謊好了。”

赫連誅丟下筆,抱住他:“好吧。”

匆匆吃了早飯,赫連誅讓人把連夜趕出來的書卷收拾好,就要去老師那邊。

他還要把阮久也帶去。

阮久當然不肯,仍然慢悠悠地喝著粥:“我才不去,我爹給我找了很多個老師,都被我氣跑了。你那個老師要老一點,很可能會被我氣壞的。我不去。”

赫連誅道:“你一定要去。”

阮久疑惑:“為什麼?”

“我沒看完書,我要找一個借口。”

“啊?”

“你就是那個借口。”赫連誅一手端起粥碗,一手攬住他的手,要把他帶走,“走嘛,在路上吃。”

阮久就這樣被他拖走了。

馬車裡,赫連誅看著他,笑了一下。

阮久當然要去。

因為赫連誅的借口就是,新婚之後,忙著和阮久生小孩,沒空做功課。

但是都這麼久了,還是沒有一點動靜,所以他還想請教一下老師,到底怎麼親阮久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