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最終了斷(1 / 2)

不知道赫連誅與赫連蘇爾在鬼穀之中發生的戰爭有多麼慘烈。

赫連誅後來向阮久提起這件事, 語氣輕飄飄的,仿佛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但他回來的時候,身上添了兩三道新傷。

被吊在橫木上、送進尚京城的赫連蘇爾看起來更慘一些,背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沒有包紮, 已經結了痂, 與衣裳結在一塊兒, 泛著烏黑的顏色。

他整個人都蓬頭垢麵的,奄奄一息,隻是輕輕的一陣風, 便能將他吹動。

他垂著頭, 被推進尚京城。在靠近宮城的時候, 卻像是有意識一般,用最後的力氣抬起了頭。

他與城樓上的太後對上了目光。

在對上目光的一瞬間,太後整個人都在顫抖, 她不敢相信這就是赫連蘇爾。

她認識赫連蘇爾的時候,這個人孔武有力、驍勇善戰,是鏖兀的大將軍。

他率軍參與過無數場戰爭,平定過無數次叛亂,無一戰敗。

他怎麼可能會敗?

她猛地回頭,用無比怨憎的眼神看著赫連誅。

一定是赫連誅, 一定是赫連誅用了什麼見不得光的手段, 才讓赫連蘇爾輸了。

否則赫連蘇爾是不會輸的。

太後的雙手死死地按在城垛上, 若不是她還有一點兒理智, 她這時早已經衝過去質問赫連誅了。

但她不能, 現在還不能。雖然失了朝堂, 雖然失了攝政王, 但她還沒輸, 還有轉圜的餘地。

她這樣寬慰自己,一邊定下心神,一邊想著對策。

她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太後這樣想著,再一抬頭,就看見赫連蘇爾被幾個士兵押上來了。

他被吊著太久,整個人都是僵硬的,連腳步都邁不開。

太後不知道這又是要做什麼,轉頭看向赫連誅。

赫連誅卻連一個眼神都不分給他們,隻是望著遠處:“他不配給大巫守靈,把他吊在城樓前,讓他親眼看著過幾日大巫的葬禮。”

說完這話,赫連誅就挽住阮久的手,把他給帶走了。

幾個士兵領了命,拿了繩索來,將赫連蘇爾吊起來,吊在城樓正中。

太後心裡清楚,方才赫連誅說的話是對她說的,大巫的死,她也有份。

大巫葬禮之前,赫連誅要把害死他的人全部清理乾淨,一個不留。

她伏在城牆上,用手抹了抹赫連蘇爾的臉,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意識,低聲道:“你彆怕,我還有辦法,彆怕。”

赫連蘇爾動了動開裂的嘴唇,喃喃喚道:“阿姐……”

太後登時淚如雨下:“阿姐還有辦法,阿姐肯定能救你的。”

城樓上人多眼雜,太後不敢多留,抹了抹眼睛,轉身匆匆離開。

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

反賊赫連蘇爾,意圖謀反,被大王率軍製服。

天神阿蘇陸雖然定下了長幼有序的規矩,卻也定下了例外。

長輩失德,危及小輩,小輩可依禮製之。

赫連家作為皇族,更關係到整個鏖兀的安危,所以天神阿蘇陸親傳赫連家一套刀法,用以必要時以殺止殺。

這件事情,赫連誅完全按照規矩來做,無處可挑剔。

朝堂上僅存的太後黨,試圖以此事攻擊赫連誅,都被赫連誅一一擋回去了。

太後氣得把萬安宮中僅存的幾個茶盞都摔壞了。

知道這條路走不通,朝堂和攝政王的兵權都不再掌握在她手中之後,太後稱病了。

從此萬安宮大門緊閉,裡麵人進出,都是小心翼翼的。

*

與淒冷陰森的萬安宮不同,大德宮這邊還是安寧祥和的。

赫連誅下了朝,回了寢殿,才喊了一聲“軟啾”,看見阮久就在榻上擺弄算卦用的石頭,一邊走過去,一邊脫衣裳。

阮久應了一聲,再抬頭時,赫連誅已經脫得差不多了。

阮久連忙低下頭,推了他一把,驚道:“你乾什麼?”

赫連誅光著上身,坦坦蕩蕩地在他身邊坐下:“背上的傷好像還沒好,有點癢,軟啾幫我看一下。”

“不看。”阮久扭過頭,想了想,猶覺不足,擰了一下他的手臂,“把衣裳穿好。”

“不要。”赫連誅再往他那邊靠了靠,“幫我看一下,有點難受。”

阮久這才轉頭去看:“哪裡難受?”

赫連誅語氣委屈:“傷口上。”

是他前幾天和赫連蘇爾在鬼穀裡打仗時留下的傷,還沒過幾天,他身上的傷口當然也還沒好。

阮久仔細地看了看,然後伸出手輕輕地碰了一下。

阮久沒看出有什麼不對,收回手:“在長新肉了,有點不舒服也是對的,你彆亂摸就行了。”

“那軟啾幫我摸摸。”

察覺到阮久收回手了,赫連誅說著就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往自己的後背上放。

阮久刷地收回手:“都說了不能亂摸了。”

“你說的是‘你彆亂摸’,我不摸,軟啾可以摸摸。”

阮久斷然拒絕:“我也不可以。”

“可是真的很難受,要軟啾給摸摸。”

阮久想了想,最後抬手摸摸他的腦袋:“好了,摸摸了。”

赫連誅不太滿足,回頭道:“那軟啾給我上藥。”

“早晨才上過藥,等晚上再來。”

赫連誅用可憐巴巴的小狗眼睛看著他:“軟啾。”

阮久抬頭,實在是受不了了,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乾嘛?”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都說了等晚上……”阮久放下手,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好了好了,打盆熱水來,我幫你擦一擦,再重新上藥。”

赫連誅這才笑了,穿好衣裳,出去打水。

他的動作倒是很快,很快就打好水回來了。

阮久又要派他去拿巾子,赫連誅卻不肯了,重新在他麵前坐下:“用你的手帕。”

阮久也不肯了:“不行,到時候弄得一股藥味。”

“那用完了就送給我。”

阮久驚歎於他的“心機”。

“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想要我的手帕?”

“不是。”赫連誅搖頭,“我隻是想要軟啾摸摸。”

“最後一次。”阮久拿出手帕,“我已經沒有手帕了,下次你再讓我幫你擦,我就拿刷馬的刷子給你刷。”

赫連誅把兩隻腳伸直,抵在地上,晃了晃腳:“知道了。”

阮久用帕子蘸水擰乾,幫他擦擦傷口旁邊的皮肉,擦好了,又拿過藥膏瓶子給他擦藥。

原本還隔著手帕,現在阮久的指尖戳上來,赫連誅一直無意識晃來晃去的腳忽然停住了。

他不動聲色地低下頭。

很奇怪,每次阮久給他上藥的時候,他都覺得很奇怪。

阮久的指尖好像牽引著他所有的感覺,心裡酥酥麻麻的。

他非要纏著阮久給他上藥,就是因為喜歡這種感覺。

但是這種事情,阮久最近越做越快。他一開始笨手笨腳的,經常戳中傷口,讓人疼得直抽氣,現在他越來越熟練,赫連誅享受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了。

赫連誅不太高興。

這樣想著,阮久就收回了手:“好了。”

赫連誅轉回身:“軟啾,還有。”

腰腹上還有一道傷口。

阮久看了一眼,重新拿起手帕,才幫他擦傷口擦了沒兩下,阮久不知道看見了什麼,皺起眉。

“你在乾什麼?”

正沉迷於心中異常酥麻感受的赫連誅睜開眼睛:“什麼?”

阮久把帕子丟進水裡,高高地揚起手,本來是要打下去的,想了想,最後還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咬牙道:“小流氓!混賬!”

阮久罵完他,從另一邊逃下小榻,跑走了。

赫連誅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惹惱了他,心中也有些煩躁,有一些東西始終找不到宣泄的口子。

就算翻遍阮久給他的話本,他也始終找不到答案。

*

阮久兩頰通紅,跑出寢殿,迎麵就撞上了,帕勒老將軍。

帕勒老將軍一見他出來,臉上就帶了三分笑意:“王後。”

阮久停下腳步,甩了甩腦袋,也問了聲好:“老將軍。”

“王後怎麼急急忙忙的?出什麼事了?”

阮久不知道該怎麼說,回頭看了一眼,帕勒老將軍也跟著往他身後望了一眼:“有人在追王後?”

正巧這時,赫連誅一邊整理衣裳,一邊從裡邊出來,原本是喊著“軟啾”的,看見還有彆人在,又對上阮久羞憤的目光,才住了口。

帕勒老將軍臉上笑意更濃:“謔!”

原來如此!

阮久道:“老將軍大概是有軍務稟報,我還是先回避好了。”

阮久憤憤地轉去偏殿,赫連誅還要攔他,帕勒老將軍道:“大王,臣有要緊的事情回稟。”

赫連誅這才收回目光:“老師請說。”

“那孩子帶回來了。”

赫連誅微微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