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最終了斷(2 / 2)

“正如大王和王後所料,那天見到那個假繈褓之後,赫連蘇爾有所懷疑,當即就派人去查看了。咱們派去的人暗中跟著,摸清楚了那孩子的所在。現在已經把人給帶回來了。”帕勒老將軍沉聲問道,“大王要怎麼處置?”

赫連誅反問道:“老將軍以為呢?”

“老臣以為,這個孩子留著,到底是個禍患。且不說日後長大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不是要回來報仇。就說現在,赫連蘇爾是個反賊,自然不能再養著他,太後更不能,眼下誰來養這個孩子都是個問題,這孩子的身份是個難題。”

帕勒老將軍愈發壓低了聲音:“大王,為君者不可優柔寡斷,依老臣看,這個孩子絕對留不得。大王要是怕殺孽太重,牽連王後,那就由老臣代勞好了,反正老臣是半隻腳踏進黃土的人了,這輩子在戰場上殺的人,沒有幾千也有幾百了,不差這一個。”

赫連誅卻沉吟道:“不,先不殺,先留著。”

帕勒老將軍有些急了:“這……”

“老師彆急,我又不是說不殺他,我隻是想看看,母親她,究竟是為什麼,才會這麼厭惡我。”

赫連誅嘲諷地笑了一下:“因為我是先王的孩子,還是因為彆的什麼?這個孩子是赫連蘇爾的孩子,我想知道,她對赫連蘇爾的孩子是怎麼樣的,能為他做到什麼地步。”

“我擋了她的路,她就能下令絞殺我,如果是這個孩子擋了她的路呢?她也會像對我一樣對他嗎?”

“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她是天生這樣狠心,還是隻對我這麼狠心。”

赫連誅說話時,臉上嘲弄的笑意漸漸消失,變得寒冷徹骨,令人望而生畏。

他既然有自己的打算,帕勒老將軍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察覺到他周身氣場低沉得厲害,便轉移了話題:“方才王後怎麼這樣急急忙忙的就出來了,大王惹王後不高興了?”

提起阮久,赫連誅臉上的表情才放鬆許多。

“我也不知道,他忽然就生氣了,然後說我是……”

話音剛落,偏殿裡就傳來阮久的聲音:“你這個小流氓!”

赫連誅道:“就是這個,他說我是……”

赫連誅反應過來不對勁。

整個鏖兀隻能有一個對阮久的小流氓,那就是他,怎麼還能有其他人?

他快步跑到偏殿,推開殿門:“軟啾!”

可是他卻沒有看見其他人。

阮久正死死地扯住拴著饅頭的繩子:“不許過去,你這個小流氓,不可以!”

而饅頭也正和他拉鋸,兩隻前爪的朝向,兩隻眼睛眼巴巴地望著的,都是一個地方——米飯所在的地方。

赫連誅問了一句:“軟啾,你在乾嘛?”

“你還問我?”阮久格外生氣,“這就是你帶回來的小狼,它竟然想對米飯做這種事情,幸好我來得及時,要不米飯就被它給……”

阮久說不下去了,憤憤道:“這就是你兩年前帶回來的小狼,簡直跟你一模一樣!小流氓!”

兩年,這隻小狼也該長大了。赫連誅這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赫連誅弱弱地辯解道:“又不是我教它這樣的,它長大了自然就……有那個時期。再說了,它和米飯一起長大,青梅竹馬……”他看了一眼阮久,然後才道:“兩小無猜,一見鐘情,日久生情。”

“你在顯擺自己懂的成語很多是嗎?”

阮久沒有收到暗示,赫連誅默默收回暗暗送去的眼波:“……我沒有。”

“過來幫我把它牽著,我把米飯抱走。”

“好。”赫連誅過去牽住繩子,還試圖為饅頭爭取一下,“軟啾,其實我覺得它們還挺配的……”

“不行。”阮久很是堅決,“我的米飯是個難得的小美人,我要給它找最英俊的小白狼。它娘親開飯,就是因為我沒有把好關,不明不白地懷了小狗,最後還找不到狗。米飯出生那天,我就發過誓了,它決不能像它娘一樣。”

阮久彎腰抱起米飯,還沒站起來,米飯就從他懷裡跳下了地,跑到饅頭那邊,用鼻子拱了拱它的臉。

赫連誅“不小心”鬆開繩子,兩隻小動物又像小時候打鬨一樣,挨在一起咬耳朵了。

阮久的心都碎了:“崽啊,你怎麼這麼沒出息啊!”

赫連誅把他抱出去:“是米飯自己選的。”

出了偏殿,赫連誅還很貼心地幫忙把門給關上了。

阮久掙開他的禁錮,再一次逃走了,又再一次遇到帕勒老將軍。

“王後。”

“老將軍。”

兩個人再一次打過招呼,就分開了。

阮久走後,老將軍問赫連誅:“還沒送出去?”

“什麼?”

“狼牙項鏈,我還以為大王一回來就會送的。打完仗,流血受傷了,趁著對麵心疼,送東西是最容易送出去的,大王連這個也不知道?”

帕勒老將軍恨鐵不成鋼:“咱們草原上,就沒有像大王這樣,這麼不會求愛的男人。”

赫連誅委屈,他確實不擅長這個。

帕勒要被他氣得厥過去了:“這算什麼草原人?真是的,大王那麼多個老師,就沒一個教大王怎麼求愛?”

赫連誅不理他,喊了一聲“軟啾”,就要追過去。

帕勒老將軍道:“今天之內把狼牙項鏈送出去,今天之內!”

*

赫連誅追上阮久,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默默地跟在他身邊。

阮久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問他要做什麼,他也不肯說。

一直到了夜裡,阮久放下話本,要閉眼睡覺的時候,對他說:“你彆盯著我了,我要睡覺了。”

赫連誅兩隻“前爪”搭在被子上,點點頭,模樣十分乖巧,但還是那樣盯著他。

“算了,你愛看就看吧,反正我要睡了。”

阮久閉上眼睛準備睡覺,過了一會兒,阮久睡著了,呼吸勻長,赫連誅才從衣袖裡拿出那條狼牙項鏈,扶著阮久的腦袋,要給他戴上。

赫連誅小聲道:“這條項鏈就送給你啦,鏖兀人的第一條狼牙項鏈意義非凡,你不要丟掉哦。”

阮久閉著眼睛,應了一聲:“噢。”

赫連誅笑著給他戴上項鏈,然後才反應過來:“軟啾,你沒睡著。”

阮久拍拍他的腦袋:“就為了這個,你跟著我一整天?”

赫連誅趴在他身邊:“我怕你不要。”

阮久捏了捏狼牙,赫連誅有點緊張:“你帶著嘛,不會很重的,也不會劃破喉嚨的,我已經把狼牙打磨過了。”

阮久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沒有把項鏈給摘下來,把他推開,翻個身,自己繼續睡覺。

他將狼牙握在手裡,摩挲了兩下。

*

次日一早,赫連誅神清氣爽地帶著阮久經過帕勒老將軍身邊,在老將軍麵前,幫阮久整理了一下衣領。

把項鏈拿到最外麵來,給帕勒老將軍看一看。

帕勒十分欣慰。雖然大王不怎麼開竅,但是一經人點撥,辦事效率還是很快的。

隨後帕勒老將軍要向赫連誅稟報一些事情,阮久懶得聽,便離開了。

帕勒老將軍道:“大王,東西可算送出去了。”

“是。”

“那大王和王後可算是定下來了吧?”

赫連誅疑惑:“什麼?”

“大王送東西的時候,沒有說話嗎?”

“說了。”赫連誅恍然大悟,自信滿滿,“我說鏖兀人的第一條狼牙項鏈意義非凡,讓軟啾千萬不要弄丟。”

“那王後可知道,第一條狼牙項鏈的意義非凡,究竟是什麼意義?”

赫連誅一愣,不確定道:“……應該是知道的。”

帕勒竭力保持恭敬:“王後是梁人,怎麼會知道?”

新的一天,新的恨鐵不成鋼。

*

赫連誅在對阮久的事情上不太順利,在朝堂上倒是順順當當的。

太後已經稱病好幾日了,看來是已經放棄了這場鬥爭。

而朝上事務一切正常運轉。

再過幾日,就是大巫下葬的日子。

仍舊是阮久操辦的最高規格的葬禮。

鏖兀人一般選擇天葬,取之於草原,還之於草原,把遺體用寫著經文的布蓋著,放在荒野,任由野狼禿鷲吞食。

但是阮久有些私心,最後還是給大巫選了土葬。

選址就在尚京城外不遠處的綠洲上,阮久想,大巫會喜歡這個決定的,他連死都還記掛著鏖兀,讓他死後也守護在鏖兀都城尚京的四周,他肯定會高興的。

這天一早,送葬的隊伍便從大巫府上出發了,阮久既是王後,又是大巫,自然走在最前麵。

赫連誅反倒跟在他身後。

全城百姓披白相送,垂首無聲,偶爾才傳來一聲實在忍不住的抽泣。

城門也是在這時候才打開的。

開了城門,再往外走了數百步,阮久悄悄抹了抹通紅的眼睛,還沒等放下手,身後的赫連誅忽然衝上前,一把將他撲倒在地。

下一刻,一支利箭劃破原本安靜的空氣,帶起風聲,錚的一聲,釘在大巫的棺槨之上。

赫連誅抱著阮久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隨行侍衛們迅速抽刀出鞘,擋在最前麵。

又是下一刻,見那支箭落了空,刷地一下,成千上萬支箭矢朝他們射來。

赫連誅隨身帶刀,抽刀出鞘,一麵打飛箭矢,一麵把阮久扶起來:“我先送你回去。”

阮久站好了,指了指前麵的一處小山丘上:“赫連誅,你看。”

太後分明是第一次披掛騎馬,穿的還是攝政王的盔甲,不太合身,看起來有些彆扭。

她騎在馬上,不去看彆人,隻是仰頭去看掛在宮牆上的攝政王。她去了好幾日,也不知道攝政王是不是還活著。

她經營朝廷這麼多年,要是這麼快就把好不容易才得手的權力拱手相讓,她斷然是舍不得的。

赫連誅以為,她不會統兵,隻要製服了攝政王,就等於斷了她的兵權,她也就沒有了造反的機會。

可他如此羞辱赫連蘇爾,就不怕惹急了自己嗎?

這幾日萬安宮稱病不出,看似沉寂,而她早就通過宮中密道外出,拿著兵符去統兵了。

這一路上,為了避人耳目,她幾乎是臉上抹著泥,扮成乞丐,一路爬著離開的。路遇官兵,還跳進過牧民取水的水井裡,待官兵走後,她才順著水井爬上來,水井壁上長滿了青苔,滑得踩都踩不穩,她在裡麵待了大半天,才慢慢地爬上來。

人被逼到了絕境,什麼事情都能做到,太後長舒了一口氣,她自然也可以學著領兵。

成敗在此一舉,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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