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稍遜一籌(1 / 2)

阮久太委屈了, 短短幾日,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知道梁國那邊, 也不知道鏖兀這邊, 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現在終於見到了從前的朋友們,可是朋友們也都狼狽不堪, 看起來就像是剛從地獄逃回來的。

他抱著晏寧哭了好一陣子,晏寧拍著他的背,溫聲溫語地哄了他一會兒, 才把他給哄好。

阮久擦了擦眼睛,站起來,又抹了抹晏寧的臉。

他來的時候在溪原洗過臉了,但是臉上被刀劍劃傷的傷口被風一吹,又裂開了, 鮮血和塵土混在一起, 可憐極了。

阮久幫他把臉擦乾淨,又轉頭看看蕭明淵和魏旭,他們兩個的狀況也不是很好。

魏旭斷了手,還用樹枝固定著,走起路來也一瘸一拐的。蕭明淵也好不到哪裡去, 左肩上還纏著繃帶, 因為傷口裂開, 鮮血已經洇透整個繃帶, 洇透不太合身的半邊衣裳。

阮久下意識又要用手擦眼睛, 被晏寧按住了。

他的手才摸過晏寧的臉, 臟兮兮的。

阮久回過神, 首先問道:“我家裡沒事吧?”

晏寧道:“沒事, 你放心。”

阮久見他神色不似作假,也放了心,又輕聲道:“先進去處理一下傷口吧。”

蕭明淵沒有說話,隻是看了一眼仍舊站在城牆陰影裡的赫連誅,然後看向阮久、

阮久會意,小跑跑向赫連誅,牽住他的衣袖,扯了扯。

“小豬……”阮久望了望四周,忽然不知道該怎麼稱呼赫連誅。

他從來都不放在心上的細作的身份,開始無時不刻地警告他,離赫連誅遠一點,彆和他套近乎。

阮久縮回手:“大……大王?能不能……”

赫連誅低頭看他,又把他嚇了一跳。

阮久自己知道,身為一個細作,赫連誅饒他一命,就算是天大的好處了,他不該提這樣過分的要求。

赫連誅怎麼能察覺不到他的變化?

有些謹慎,還有些害怕。

赫連誅不悅地抿起唇角,看起來就像是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當然不是朝著阮久去的,可心虛的阮久當然不會這樣想。

“要不我……”

赫連誅強硬地拉住他的手,要他把手搭在自己的衣袖上,一言不發,算是默許了。

阮久鬆了口氣,隨後赫連誅幫他把兜帽戴好,就牽著他回去了。

*

阮久在城門外等了蕭明淵他們許久,回去隨便吃了點東西,若不是烏蘭說大夫還在給他們處理傷口,阮久當即就要過去找他們。

現在已經太晚了,阮久對上赫連誅漆黑的眼睛,想了想,還是退回到床榻上了。

“那我還是先睡覺吧。”

赫連誅很不習慣這樣的阮久,收斂了一身太陽般的光芒,像月光一樣,柔和得溫順。

阮久背對著他,跪坐在榻上,開始鋪床。

從前這是赫連誅做的事。

赫連誅看著阮久的背影,他匆匆跑來,也沒帶幾件衣裳,穿的還是赫連誅的中衣,他一向這麼瘦,穿著赫連誅的衣裳,鬆鬆垮垮的,眼看著就要從肩膀上滑下來。

赫連誅舔了舔後槽牙,一步跨上前,單手攬住他的腰,把他從床榻上帶起來。

阮久小小隻的,有一瞬間都被他帶得騰空起來了。

他回頭去看赫連誅,眼中寫滿了驚慌。

很顯然,他現在是細作,已經不怎麼具備和赫連誅吵鬨叫板的底氣,更沒有拒絕的選擇。

赫連誅心中不喜,眼底神色也愈發陰森。

阮久哪裡知道自己什麼地方惹到他了?

赫連誅盯了他好久,最後隻是低下頭,把腦袋埋在他的肩上。

他說不出口,他一點都說不出口。

明明小的時候,對著阮久,喜歡和愛慕的話張口就來,每天都要說幾句喜歡,才肯罷休。

沒想到長大之後,反倒變得這樣拘謹,阮久小心謹慎,他何嘗不是?

而阮久抬起手,試著摸了摸他的頭發,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在心裡默默地說,對不起嘛,辜負了你的信任。

*

吹了蠟燭,赫連誅把阮久整個抱在懷裡,躺在榻上。

實在是說不出口的話,還是用行動表現出來更好一些。

安靜又平和。

不知過了多久,阮久悄悄地睜開眼睛。

他實在是睡不著,等不到明天。他知道蕭明淵他們肯定也沒睡,出了這樣大的事情,他們肯定還在商量對策。

阮久試著推了推赫連誅橫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前幾下沒能推動,後來終於推動了,又怕把赫連誅給吵醒,連忙抬頭去看赫連誅。

所幸赫連誅還閉著眼睛,熟睡的模樣。

阮久瞧著他,一開始有些愧疚,還有些小心翼翼,到後麵盯得久了,不知道為什麼,竟有些想笑。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赫連誅的下巴,手指順著赫連誅的下頜線往上滑,最後停在他的鬢角上。

阮久回過神,傻乎乎地用手指試了試他的呼吸。

他覺得自己能靠赫連誅的呼吸,判斷出他有沒有睡熟。

得出赫連誅已經睡熟的結論之後,阮久把他的手推開,從他懷裡鑽出來,把自己的枕頭塞進他懷裡。

他要繞過赫連誅,從榻尾下去,要走的時候,想了一下,按住赫連誅的腦袋,“啾”地親了一口他的唇角。

做完這件事情,阮久高高興興地揉揉赫連誅的頭發,就出去了。

怕吵醒赫連誅,他提著鞋子,赤著腳走到外間,才穿上鞋。

他就是控製不住,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上來想,細作喜歡上自己的臥底對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可是臥底對象要喜歡上一個細作,那可真是太難了。

阮久穿上鞋,披上衣裳,端起燭台,準備出去看看蕭明淵他們。

他沒回頭,門扇隔著,自然也看不見,赫連誅抱著手,靠在床榻上,微微勾起唇角的模樣。

*

阮久小心翼翼地溜出房間,端著燭台,另一隻手護著明明滅滅的燭光,快步穿過走廊,在蕭明淵的房門前停下。

裡邊還亮著燈,他還沒睡。

阮久剛要抬手敲門,便聽見裡邊有人在說話。

“為今之計,隻有向鏖兀借兵,殿下出兵勤王,朝中應當還有支持太子和殿下的朝臣,也不算是師出無名。”這是晏寧的聲音。

“我不……”

蕭明淵還沒開口,外邊就傳來了敲門聲。

晏寧上前開了門,看見是阮久,便側身讓他進來。

阮久端著燭台進去,看了看幾個朋友。

他們都收拾乾淨了,身上傷口也都已經處理好了。

魏旭傷得最厲害,吊著手躺在榻上。蕭明淵架著腳坐在一邊,他不太留意這些,隻是隨便動一動,肩上的傷口便又裂開了。

而晏寧算是文人,在這種時候總是被護著些,傷得也最輕。

阮久把燭台放在桌上,在小榻上坐下:“我特意偷跑出來見你們的,大梁究竟出什麼事了?”

蕭明淵很簡單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父皇病重,三哥侍疾,挾持父皇謀反,一夜之間以父皇的名義,給幾個兄弟都送了毒酒白綾。大哥派人護送我出城,獨自留下周旋。”

“但是……”

倘若永安之中還在僵持,英王很難這樣大肆追殺蕭明淵。

永安城中,恐怕是凶多吉少。

阮久擔憂道:“那我家裡……”

“你哥本來想留下和我大哥一起的,但是被你爹派人來綁走了,我出城的時候,他也已經出城了。”

“那我爹我娘?”

“他們沒事,三哥忌憚你,還忌憚阮家的財力,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對你家動手。”

阮久蹙眉:“但是,要是他登基了……”

“嗯。”蕭明淵點頭,“他登基之後,遲早會對阮家動手的,你也要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