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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過後,天氣見冷。

齊明瑜聽到老太太總是咳嗽,就想起家裡存著的那個方子。他給椿芽說了,椿芽就找了一張草紙記了下來。

他注意到椿芽的毛筆字寫得不錯,看得出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就當場誇了幾句。椿芽有些得意,這幾年她一得空就練習來著,這是裝點門麵用的,逢年過節院門上貼著的對聯就是她的手筆,就連村裡的老私塾先生都誇她寫得好呢!

見椿芽笑得眉眼彎彎,齊明瑜也繃不住笑了。

他想起昔日總是給妹妹矯正握筆姿勢,還督促著她練字。椿芽給他的感覺,就跟妹妹一樣吧?三年未見,還真是想得慌哪。這邊離家鄉很遠,不知何時才能回家看看?

椿芽並不知道齊同誌心中所想,見他高興也跟著嘿嘿一笑。她捏著方子去找爹,說得了一個祖傳秘方給奶奶試試。

薑茂山就摸出兩串銅板,去鎮子上給老太太抓了藥。

兩劑下去,果然見了效。薑老太太很高興,說隻要冬天不犯,還能再多活幾年。薑長福也鬆了口氣,他和老伴快七十了,算是高壽了,隻要無病無災就是福氣。這樣茂山他們也能省心一點。

入冬之後,天越來越冷了。

縣保安團也不願出城受凍,就縮在城裡不肯動窩。這麼一來,鄉裡倒是安寧起來。可椿芽卻不敢掉以輕心。

曆史經驗告訴她,反動派固然可恨,那些幫凶爪牙卻危害更大。她記得東平縣的第一任縣委書記,就是被眼線舉報的。在一九四六年的某個冬夜,縣保安團圍住了李家寨,一下子抓了七八個。最後,都被砍了頭,掛在城門樓子上示眾。一時間風聲鶴唳,老百姓們嚇得不敢進城,生怕被當成了嫌疑分子。而那些積極分子也紛紛跑路,再也不敢冒頭,甚至過年都不敢回家。

那是一段恐怖的曆史,階級間的對立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血債血償,即便解放後在鎮反運動中揪出了告密者和凶手,可犧牲的同誌卻無法挽回。她不想看到這些,隻盼著能早日解放。到了那時,他們一家就能過上平和而安寧的生活了。

出於救人考慮,椿芽把這個線索跟薑紅梅說了。她不知道能否傳達過去?隻希望那位年輕的縣委書記能活到解放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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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椿芽預料的那樣,危險總是不期而至。

這天清晨,天上飄起了雪花。村民們大多貓在家裡,也沒什麼人出門。到了晌午,村道上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那些躲在的外麵積極分子也回家暖和了一下。薑紅梅他們也隨著遊擊隊返回了村子。

不知怎的,椿芽卻是坐立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她實在忍不住了,就裹上頭巾去找薑紅梅。

薑紅梅知道椿芽有些特彆,甚至能預測未來之事。聽到她的擔心,心中一凜,就去找梁隊長。梁隊長派人去鎮子上打探消息,那人剛出村子就返了回來。

“不好了,保安團來了……”

消息一出,村裡亂成了一團。這天寒地凍的,往哪裡躲啊?遊擊隊員和積極分子們顧不上多想,就冒著大雪往村後跑。一邊跑,一邊用掃帚抹去了痕跡。

村子裡也是一番折騰。能跑的都跑了,沒跑掉的就被堵在了村裡。

薑茂山得了消息,就把齊同誌和幾個娃娃都弄到了地窖裡,他和椿芽娘在上麵應付著。椿芽很擔心,讓爹娘都下來。可薑茂山說:“咱家都下來了,反而惹人懷疑。再說,你爺爺和奶奶也得有人照顧……”

椿芽知道爹說得在理,可心裡卻是七上八下。她和齊同誌躲在地窖裡,透過氣眼聽著外麵的動靜。有人在敲鑼,讓村民們都去村公所開會。齊同誌神態自若,她摟著兩個弟弟卻格外緊張,不敢發出任何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