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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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齊明瑜打電話約了堂哥在家裡見麵。

他的堂哥叫齊明軒, 三十出頭, 精明能乾, 思想也很進步。尤其是跟政府部門打交道之後,看問題很透徹。父親臨走前把廠子交給他來管理, 也是看重了這一點。

在書房裡, 齊明瑜見了堂哥, 寒暄了幾句就進入了正題。

他先安排好了家事,又提到了廠子裡的事情。齊明軒答應操辦這一切,還跟他說:“明瑜兄弟,你放心, 我這邊儘快把二叔名下的股份轉讓出去。這片宅子去跟政府談談, 最好是租給文化單位, 再請政府那邊出一份文書,各項條款都寫清楚了,使用期限不超過二十五年……”

其實, 齊明軒是有些疑慮的。新政權剛剛建立, 各級部門有待於完善, 那辦公場所更是匱乏,現在把房子賃出去的確是個機會, 可不要租金是不是太便宜了?他勸說了幾句,可見明瑜態度堅決,就不再堅持了。

這兩年,他接觸過的同誌不少, 也見過像明瑜這樣大公無私的。這種思想境界,打破了他以往的認知,也讓他看到了新社會的不同。對新政府,他是尊重的也是配合的,可要他做出某種犧牲,卻不是那麼心甘情願。

椿芽在一旁聽著,並未多言。

對堂哥家裡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他是大伯家的老四,無繼承家業的可能,就投奔了他二叔來廠子裡幫忙。他很能乾,熬了幾年就做到了高管,在廠裡頗受器重。他已成家,育有兩男兩女,他太太在學校裡教書,生活還算寬裕。解放前夕,大伯跟爺爺他們都走了,堂哥一家卻留了下來。這樣的家庭算是城市中的小資產階級,隻要擺正了立場日後的風險還是可控的。

想著堂哥為廠裡做得貢獻,就想幫他一把。椿芽用胳膊肘悄悄捅了捅齊明瑜,齊明瑜就明白了。

他望著堂哥,溫聲說道:“四哥,您名下的那點股份也不要留了,想個法子轉出去吧?日後跟公家好好配合,做個管理人員就成……”

齊明軒是個聰明人。他名下的那點股份,還是二叔臨走前轉給他的,鼓勵他在廠裡好好做事。可聽明瑜這麼一說,卻打了個激靈。他考慮了一下,就點了頭。

說起來,他手裡的那點股份起不到啥作用,在股東大會上也沒有話語權,見明瑜專程回來處理此事,不能不警醒。明瑜是革命軍人,接觸到的層級跟他不同,既然這麼做自有一定的道理。

兄弟二人侃侃而談,聊起了家鄉的變化。

齊明軒熱情地說道:“明瑜,你嫂子一會兒也帶著孩子們過來,她定了青城最好的酒家,說要給你和弟妹道個喜……”

“四哥,就不用了吧?這趟回來時間很緊,再呆兩天就要趕回去……”齊明瑜客氣地說道。

他和椿芽回來的事,除了堂哥之外並無外人知曉。他甚至沒去廠裡露麵,那個跟他沒啥關係,也不想往裡麵摻和。城裡的親戚不多,走得最近的就是堂哥一家,見個麵吃個飯也好,可真要擺酒就免了。

齊明軒也笑道:“明瑜兄弟,您就甭客氣了!都是自家人在一起聚聚,也沒啥外人。要不,後街的那幾家也通知一下?不然,還不落個便宜怪啊?”

“這個……”齊明瑜有些遲疑。

成親之事對外一說,那隨禮和紅包都是免不了的,這不是給人家增加負擔嘛?他瞅了瞅椿芽,見她使了個眼色,就說:“四哥,這次就免了吧,等到下趟回來再補上……”

齊明軒也不再堅持,就嗬嗬笑著答應了。

到了中午,齊太太帶著四個孩子趕了過來。見了禮之後,一行人去了青城酒家。齊太太很是熱情,訂了一個雅間,連大人帶孩子坐了滿滿一桌。

因為是家宴,也就沒那麼拘束了。幾個娃娃一攪合,氣氛很是活躍。

吃飯的間歇,齊明軒帶著孩子出去方便時卻撞見了一個人。他是柳常年,也就是柳怡秋的父親,說在隔壁吃飯。出於禮貌,齊明軒就過去說了幾句客套話。見那邊也是一大桌子,像是家宴,他沒好細問就退了出來。

齊明瑜聽說後,有些尷尬。

那柳怡秋死而複生的消息,柳家早已經知道了吧?想著那些過往,就有些坐不住了。椿芽倒是鎮定自若,心說回趟老家都能撞見也真是太不湊巧了。不過,她跟明瑜已經成親了,也用不著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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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結束後,齊明瑜和椿芽就回了家。

為了趕回薑家灣過年,倆人開始收拾起來,準備後天離開。

椿芽列了一份單子,清點著家私。齊明瑜看著庫房裡剩下的那些布料,就跟她說:“椿芽,這些東西放著也是可惜,不如帶回去吧?給大林和二林做幾件衣裳……”

“嗯,這布料不錯,厚實得很……”

椿芽把布料收了起來,又把東西都規整了一下。那些閒雜物品,能裝箱的早就收了起來,剩下的就留給堂哥一家。他們家孩子多,最大的十歲,最小的才四歲,正是用錢的時候,也算是一點心意吧。

二人一直忙到了晚上,累得不想動彈。

第二天醒來後,就賴在被窩裡不想起床。到了半晌午,餓得實在受不了才爬起來想弄點吃的。正在廚房裡忙乎著,一位不速之客卻打破了這份閒適。

“柳小姐來訪?”

聽到門房的通報,齊明瑜皺了皺眉頭。椿芽卻有些緊張,心說,不會是柳怡秋吧?這份膽氣真是非同一般,這都能找上門來?

來訪的客人正是柳怡秋。

她穿著駝色毛呢大衣,站在花廳裡,靜靜地打量著。家具和物件都已經收起來了,空蕩蕩的隻覺得冷清,與當年的熱鬨截然不同。那時她倚著圍欄,跟明瑜侃侃而談,不但消除了心結還立下了誓言。可時過境遷,那都是過去的舊夢了,一轉眼已過了十多年,她和明瑜已是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