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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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黨外人士, 椿芽一直遊離在組織之外。

這一回跟黨組成員一接觸, 讓她充分地體驗了一把組織上的動員能力和工作作風。找她談話的是陳大姐, 四十來歲,擔著局裡的副書記。她看著和藹可親,可原則性很強,說話也很有一套。她問了很多問題, 引導著椿芽說出自己的看法。

這些問題看似簡單, 可後麵都會帶出下一個問題。一圈下來,想不發表意見都難。椿芽心說, 陳大姐可真厲害啊!如果不是有所戒備, 早被掏得一乾二淨了。她順著陳大姐的話,回答問題儘可能的簡短一些, 以免出現“口誤”。當然, 無論怎樣都有一個基本原則, 那就是不評價彆人, 堅決擁護社會主義、跟著組織走。

陳大姐跟椿芽談了一個多小時, 把局裡上下都捋了一遍。見實在問不出啥問題了, 方說道:“薑書婷同誌,咱們的談話告一段落,談話內容要注意保密,未經組織批準不得向其他同誌提起……”

“陳書記, 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椿芽趕緊點了點頭。心說,終於談完了。

陳大姐合上了筆記本,又突然問道:“薑書婷同誌, 你轉業快一年了吧?”

“是的,再過一個半月就滿一年了……”椿芽是去年四月中旬來局裡報到的,正式上班是在五月份。

“哦,薑書婷同誌你還年輕,工作也很努力,要向組織上積極靠攏啊……”陳大姐提點了一句。

椿芽愣了一下,隨即就反應過來了。她跟陳大姐說,自己來單位的時間短,覺得還不夠格,還要繼續努力。陳大姐就鼓勵了幾句,說要跟組織上交心,要接受組織上的考驗。

從陳大姐的辦公室裡出來,椿芽心裡就打起了鼓。

按說,轉業軍人大都入了黨,像她這樣的黨外人士很少。聽陳大姐那話裡的意思,是不是覺得她思想還不夠進步?參加工作以來,她還真沒考慮過入黨問題。她覺得做個群眾挺好的,也沒啥負擔。可現在這個問題擺在了眼前,要不要向組織上靠攏?

在這個年代,過組織生活是很光榮的一件事。組織上討論一些重要問題,是不對外公開的,黨員也把榮譽看得高於一切。像局裡同一級彆的乾部,黨員領取的工資就會低一級。一級工資是七塊錢,不算小數目,可作為黨員同誌都是心甘情願的。榮譽遠遠大於金錢,這是時代特色,也是精神境界的高度體現。

椿芽覺得自己真得不夠格。她骨子裡自由散漫,更喜歡當群眾,可不入黨想往上提拔就很困難。這可是跟工資級彆掛鉤的,她現在拿著24級,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

椿芽考慮了一個晚上,覺得還是自在一點比較好。

申請加入組織,考驗期很長,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還要調查家庭情況。明瑜家裡有些特殊,她也經不住這般調查,所以還是繼續當群眾吧?至於工資級彆,還有另一條路子可走,那就是考職稱。隻要拿下了大學文憑,再去考會計師,一級一級地往上爬,那工資自然也跟著調整了。

想明白了這些,椿芽嘿嘿地笑著。

心說,家裡有明瑜追求進步就足夠了。她呢,就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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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春天,國內發生了好些事兒。

三月裡,黃河上遊開始修建第一座水電站。這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也是國家大力發展水利水電事業的開始,更是為將來幾十年的工農業發展奠定了基礎。接著,第一屆出口商品交易會在花城舉行。從這以後,每年春秋兩季都會在花城舉辦同等盛會,時間持續近一個月。“出口創彙”也成了一個新名詞,就連農村老大爺都知道編柳條筐子可以給國家創造外彙。

經濟在發展,思想也在進步。進入四月之後,“大鳴大放”進入了**。

椿芽注意到報紙上和廣播裡都在不停地宣傳著,省裡各機關單位和高等院校,還有一些科研機構、文化藝術單位都紛紛召開了座談會和小組會,通過各種形式聽取群眾意見。廣大群眾和愛國人士也積極響應號召,提出了大量有益的批評和建議。與此同時,也有人借機鼓吹資本主義,對社會主義改造進行攻擊,社會上也出現了不和諧的聲音。

椿芽關注著這種變化。

聽明瑜說,軍校那邊也展開了討論。她跟明瑜打過預防針,倒沒什麼可擔心的。再說,明瑜本就是個謹慎的,對政治一向不感興趣也不會主動去摻和這些。她唯一擔心的就是大林和二林,他們正處於熱血衝動的年齡,很容易受周圍環境的影響。

大林正在讀高三,思想較為單純,而教育界思潮混亂,是重點改造對象。她跟大林寫了信,一再叮囑他要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學習上,不要考慮其他的。在班裡參加小組討論時,儘量少發言,也不要評論時政。

二林就交給爹娘來教導了。他今年十五歲,讀初三了。他跟大林不同,大林靦腆不愛說話行事也穩重,他可是個話匣子,膽子也大,又整天跟一些男孩子玩在一起,難免會受到一些影響。

薑茂山接到椿芽的來信,就把二林叫進屋裡關起門來好好地說了一通。這娃娃個子長得高,看著有點大人樣了,可思想上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