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厲蒼寒聽到墨白辰這句話，心臟在胸腔中劇烈地跳動起來，他強行保持著聲線的平穩,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墨白辰看著他震驚的模樣，眼裡都是笑意，他挑著重點，把之前在回憶中看到的內容講了出來。
待到他講完，狹窄的空間裂縫中一片鴉雀無聲。
厲蒼寒是激動的，他今天接收的驚喜實在太多了，竟然也一時半會兒無法消化這麼有衝擊性的消息，所以隻能一字不發。
然而許梓謙卻在聽到厲蒼寒就是雲欽的一瞬間,麵色就灰敗了下來。
……他早就該察覺到的。
厲蒼寒身上那股令他討厭的氣息，那讓他第一次見麵就產生強烈敵意的氣息，根本就和那人是一樣的！
可他被封印的時間實在太久了，久到除了師尊的氣息,其他人一概都認不出來了。
他怎麼會愚蠢至此，竟然沒有在一開始就除掉此人,最後甚至陰差陽錯,讓他們二人重新團聚？！
看著對麵二人親密無間的姿態,許梓謙隻覺得既荒唐又可笑。
荒唐自己怎麼敢妄想師尊會愛上自己，可笑自己苦苦追尋了那麼多年，最後卻還輸在了同一個人手中！
這麼想著，他竟然克製不住自己,發出了一陣詭異而又陰沉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他笑的幅度太過劇烈,甚至整個身子都彎了下來。
這一舉動，終於又讓墨白辰和厲蒼寒的注意力回到了他身上，二人一齊朝著他的方向看過去,卻沒有任何動作。
終於，許梓謙笑夠了，隻見上一秒他臉上還掛著誇張的笑意，下一秒，他就神色冷冽地看著墨白辰道：“動手吧。”
——他說的是剛才和墨白辰打的賭，如果墨白辰想起了前世的回憶，卻依舊沒有選擇他，那他就讓墨白辰親手殺死自己。
“你……”墨白辰察覺到許梓謙此刻的精神狀態已經有些不正常，他謹慎地盯著對方，卻並沒有貿然出手。
“我說到做到。”許梓謙察覺到了他的顧慮，自嘲地笑了笑道：“我是被師尊親手救下的，如今死在你的手中，也不枉此生了。”
墨白辰聞言，有些猶豫地看了厲蒼寒一眼。
厲蒼寒衝他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把將離劍交到了墨白辰手上，道:“有我在。”
即便許梓謙此舉真的有詐，他也不會讓對方得逞。
墨白辰的手心裡一下子變得沉甸甸的，他看著已經麵色恢複如常的許梓謙，咬了咬牙，朝他走了過去。
“我從未覺得道或是魔真的有那麼大的差彆。”墨白辰說著，一步步朝著許梓謙走近，“即便是道修之中，也存在心狠手辣之人，而魔修也並非全部都是十惡不赦的，也有一直在努力克製自己本性的人。”
“……”許梓謙聽到這話，平靜無波的神色忽然出現了一絲裂隙——這是師尊曾經同他說過的話。
“但隻有一點是絕對不能被原諒的，那就是濫殺無辜。”墨白辰歎了口氣，然後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將離劍，凝視著許梓謙道：“你可知錯？”
“……師尊？”透過墨白辰的視線，許梓謙恍然間竟然看見了數萬年之前，雲漣看向他的眼神，他頓時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墨白辰見狀，有些於心不忍地閉上了雙眼，雙手一用力將劍刺了過去。
但就在劍尖即將刺破許梓謙皮膚的那一刻，他的雙手忽然控製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腦內忽然浮現出了一個小鬼頭頑皮的身影，那個小鬼圍著自己，撒嬌般地叫著“師尊”；他趴在自己的腿上，央求自己給他講故事；自己親手教給他功法，還為他不眠不休地梳理筋脈……
那小鬼傾注了自己那麼多的心血，自己要如何親手殺死他？
思及至此，墨白辰有些無助地睜開眼，他知道自己此刻被雲漣的回憶所控製了，但是卻根本沒有辦法掙脫開來！
慌亂間，他抬頭朝著許梓謙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對方也正在看著他。
－－就是這一眼，許梓謙忽然笑了。
這次的笑容不同於他以前露出來的任何笑容，裡麵不摻雜任何算計和危險，單純的是一個開心的微笑，就像是數萬年前他在師尊身側露出的每一個笑容一樣。
“師尊，”他輕聲叫道：“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話音剛落，他就抬手一握，一下子把將離劍插入了自己的丹田中！
在墨白辰詫異的眼神中，他猛地把對方拉到了身前，貼在他耳前，呢喃道：“對不起。”
——你說的對，你與師尊終究不是同一個人。但是今日我能再見到他，此生也就再沒有任何遺憾了。
——之前做過的事，對不起。
……
丹田破碎，肉身儘消，一切化歸虛無。即便是大乘期修士也無法逃離。
……
墨白辰看著許梓謙的身影越變越淡，氣息也越來越微弱，最後徹底消失在了狹窄的空間裂縫中。
……
“啪”的一聲，墨白辰手中的劍掉在了地上，他想彎腰去撿，腿上卻像是失了力氣一般，一下子跪倒下去。
“哥哥！”厲蒼寒見狀急忙想去扶，墨白辰卻直接借著他的力，整個人埋進了他的懷裡。
“你……後悔了？”察覺到墨白辰的顫抖，厲蒼寒雙眸一暗。他抬手去撫墨白辰的臉，卻發現墨白辰的臉上並沒有眼淚。
“我不後悔。”墨白辰察覺到了他在害怕些什麼，他反手握住了對方的手，疲憊地說道：“不論是我，還是雲漣，都不後悔。”
“我就是有點兒累了。”
厲蒼寒聞言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摟住墨白辰的雙臂又緊了緊。
二人就這麼靜靜坐了好久。
直到墨白辰的雙腿終於又有了一絲力氣，他才深吸了一口氣，對厲蒼寒道：“走吧。”
厲蒼寒點了點頭，抬手把他扶了起來，然後攙著他走出了空間裂縫。
……
陰陽界內的戰鬥已經結束了，許梓謙離開後，魔修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因此被早有準備的道修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隻有一小部分僥幸逃脫，又潛藏回了眾魔域內。
饒是如此，經曆了一場曠世之戰後，整個陰陽界也已經是血流成河，屍橫千裡，原先焦黑一片的戈壁都被血水染成了暗紅色。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傾盆大雨，希望能將一切罪孽儘數衝刷，濃濃的血腥氣卻縈繞四周久久不散。
地麵上，林河和木清秋等人正帶著許多人記錄人員傷亡情況。不知是誰率先抬起了頭，正好看到從空間裂縫中出來的厲蒼寒和墨白辰。
“他們回來了！”有人興奮地喊道。
一石激起千層浪，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抬起頭來。當看到隻有墨白辰和厲蒼寒二人從空間裂縫中走出時，全場數萬人都一齊歡呼了起來！
“魔神死了！！”
“魔神被他們殺死了！！”
“我們贏了！！”
頓時，原先還一片死氣沉沉的人群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喜悅！
厲蒼寒見狀，謹慎地朝著墨白辰的方向看了看，當發現對方也被氣氛感染、臉上掛上了一絲笑意時，他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
“哥哥，”他拉住墨白辰的手道：“我們下去吧。”
墨白辰知道他一直在注意著自己的情緒，心裡不禁湧上了一絲暖意，他笑了笑，回握住厲蒼寒，道：“好。”
地麵上，林泉等人已經等他們好久了。
二人剛一落地，她就猛地衝了上來，給了他們一個大大的擁抱，抱著抱著，她又開始忽然開始掉起了眼淚：“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們出事了呢！”
“林姑娘彆哭，”墨白辰安慰道：“我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木清秋幾人也走了上來，笑道：“白辰，好久不見。”
墨白辰聞言笑了笑，自他進入眾魔域後，他們確實也有一百年沒有見麵了。
如今他終於平安歸來，並且再也不用擔心哪一天會再被綁走——修仙大陸終於要回歸寧靜了。
想到這裡，他馬上轉頭去尋找，結果一眼就看到了墨步月望向他的視線。
“大哥，”墨白辰走了過去，鄭重地說道：“我回來了。”
墨步月萬年不化的冰山臉上終於染上了一絲笑意，他抬手拍了拍墨白辰的肩膀，鼓勵道：“專心修煉。”如今除了厲蒼寒外，他們所有人都處於渡劫後期，墨白辰雖然丹田被封印了一百年，但隻要找到合適的機緣，那飛升也並非遙不可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