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飯到了尾聲。
傅湛不在。
“小哥哥呢？”她問。
唐旭指了指最前麵的舞台：
傅湛安靜坐在輪椅上，旁邊是傅老，還有一個叔叔。
傅老聲音沙啞但很有力：“傅氏的人都會記得，傅湛衍為傅氏做了不少努力，但如今湛衍已逝，隻留下一個五歲的兒子和傅氏這個龐大的家族。根據最近各位股東的商議，今後傅氏交由傅偏打理。傅偏才回國，人情世故懂得不多。如果以後他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各位看在我的麵子上，多多海涵。”
玖玖聽不大懂傅老的意思，她隻知道旁邊那個穿深藍色西裝的叔叔叫做傅偏。
傅偏拿起話筒，微微挪步恰好擋住傅湛：
“今後還有許多地方需要向各位前輩請教...”
傅偏說了很多，玖玖沒聽下去。
她氣呼呼地捏緊手裡的小蛋糕，腦海裡響起三個字——“小瘸子”。
他們罵傅湛哥哥是小瘸子。
玖玖腦海裡閃出很多很多畫麵。
她五歲的時候住進了孤兒院，很多人圍著她喊她小傻子、小白癡。
即使是畫麵裡的回憶，玖玖想起還是覺得分外委屈。
比任何時候都要委屈。
她不是小傻子，傅湛哥哥也不是小瘸子。
他隻是生病了而已。
玖玖呆呆看著台上，傅湛被傅偏擋住看不清神情，隻能看到輪椅的扶手和巨大的輪子。
“這場車禍裡，最可憐的還是我的侄子傅湛。母親不知在哪裡，父親又早逝，自己才五歲就坐上了輪椅，”傅偏往旁邊走了兩步，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傅湛身上。
有憐憫、有同情、有不屑...
小小的一個坐在輪椅上，所有人熾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在受刑。
唐旭皺眉。
傅家狗東西也多。
出口閉口就內涵傅湛是個私生子，又殘疾坐上了輪椅。
身體心理都受到了重創。
等眾人落在傅湛身上的刀子夠多了，傅偏才悲痛地拿起話筒繼續說：
“今天是傅湛衍的葬禮，希望他一路好走。他兒子無論什麼身份，我都會護著他長大，讓他有一個幸福的童年。”
語畢，傅偏悲痛離場。
還沒等他下來，一道清脆稚嫩的小奶音喊道：
“你在說謊，你這個醜八怪！”
....
.......
？？？
這道聲音響起後，在場的賓客和侍者都往後麵望過去。
玖玖拽開唐旭的手，噠噠噠跑向舞台。
氣呼呼指著傅偏罵：
“你個醜八怪！”
傅老沉眉。
他不愛上網，但上次傅湛在網上為一個小孩撐腰的事情他還記得。
“唐玖是嗎？”
傅老不會對一個小孩說狠話。
他斂眉抬聲，目光落在唐祁身上，聲音嘲諷：“這就是唐家的家教？”
全場屏息凝神。
大部分人都是豪門，豪門最怕的就是被人diss家教不好。
沒家教就是沒教養。
大家進的是貴族學校，學的都是高等禮儀。豪門家庭有自己的自尊和驕傲，容不得彆人評判。
唐祁理理領帶。
諷刺他們玖玖沒教養？
嗬嗬？
站起身，還沒等唐祁開口，小胖團幾步走到一個女人麵前。
小手指著她：
“這個人說傅湛哥哥是小瘸子，還說傅偏叔叔很討厭小瘸子。剛才傅偏說要照顧傅湛哥哥，他在說謊。說謊的都是醜八怪！”
“每天變醜！”
她的邏輯從沒如此好過。
玖玖指的人是薑憶。
傅偏的女朋友，馬上就是未婚妻。
薑憶旁邊坐著她侄子涵涵。
涵涵見到玖玖很生氣。
剛才搶他蛋糕，現在又指著他姨姨。
想都沒想，用在校園裡慣用的伎倆——
雙手使勁把玖玖往後退
玖玖晃悠悠的往下倒...
下麵是光溜溜的瓷磚，倒下去腦袋肯定開花！
唐祁、唐旭、唐溫書嚇得半死！
他們離她太遠了，一瞬間都衝過去...
玖玖像腳底站了膠水一樣，雙手不自覺地往前伸，然後...
站直了...！！！
係統：[玖玖不怕，叔叔保護你！]
玖玖喜滋滋地對著空氣說：“謝謝。”
涵涵見他推下去的人非但沒有倒，反而跟他說謝謝，感覺臉麵無光，知道玖玖這是在嘲笑他沒力氣。
再一次使力想推她的時候，唐祁一把抱起玖玖。
他麵對傅偏，聲音嘲諷：
“這又算是什麼家教？”
唐祁轉頭，直直看向傅老：
“傅老先生，玖玖的禮儀教育全網網友覺得好。幾千萬人都讚同，就隻有您覺得不好，一開始我倒好奇傅家覺得好的家教是怎樣的。”
“現在看了，確實不同凡響。”
傅老臉色僵硬。
薑憶知道她侄子這是壞事了。
蛋糕店的那番話...
她還要仰仗著傅偏生活。
薑憶站起身，努力保持冷靜：
“小孩的話何必放在心上。倘若我侄子指著唐祁說，唐玖在外麵罵了我，你們是不是也相信了？”
“玖玖是傅湛的好朋友，今天是傅湛父親的忌日，傅氏的掌權人又從傅湛父親變成了傅偏，玖玖作為傅湛的好朋友當然不開心。小孩子一時氣極說出來的話，不必放在心上。”
在場的人點頭。
小孩子大多都是調皮蛋，混世魔王，他們的話一般不能全信。
有時候說要吃糖果，買來了糖果又要玩具...
一天一個樣。
而且唐玖那番話口齒清晰，邏輯鮮明，四歲小孩哪懂得這些。
肯定是有人教她這麼說的。
思極此，看傅湛的表情摻了幾分厭惡。
才多大，就懂得找人汙蔑人。
薑憶握緊手機。
蛋糕店裡的話，除了她跟涵涵還有玖玖，誰也不知道。
那個店員...
不敢這麼多事吧？
傅老重重用拐杖敲了一下地板，邊走邊說：
“既然是小孩子們生氣說出來的話，我就不追究了。給湛衍一個麵子，也給唐家一個麵子。”
最後，他走到唐祁麵前，聲音很小：
“唐家在S市還要仰仗傅家。你不想得罪了盛家，又得罪傅家吧？”
趁所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傅老和唐祁的時候，薑憶坐下來偷偷打字。
唐祁抿嘴。
“你也是個醜八怪！你不準跟我哥哥說話！你跟我哥哥說了什麼！”
玖玖仰頭氣呼呼地說：
“我才不怕你！”
唐祁知道權衡利弊，玖玖不知道。
她隻知道，說謊話的人都是醜八怪，越長越醜。
唐祁摸了摸玖玖氣得發抖的小啾啾。
輕聲跟傅老說：
“既然得罪了盛家，再得罪一個傅家又算什麼？”
沒了傅湛衍的傅家隻是一灘爛泥。
那個傅偏是個扶不起的風流浪子。
傅老眼瞎，竟然偏愛這種孩子。
“這個壞阿姨就是在門口的蛋糕店罵傅湛哥哥的！我才不會說謊。”
玖玖拉著唐祁的衣角，費力的仰頭。
“既然在門口蛋糕店裡發生的事情，把店員請過來不就好了？”
為了防止其他人耍小手段，唐溫書親自去的。
十分鐘後，蛋糕店服務員趕到大廳。
薑憶看到她的時候鬆了一口氣。
“您好，我是□□n蛋糕店的服務員，您是要訂蛋糕嗎？”
玖玖認真看著她：“剛才不是這個姐姐。”
“哦，阿和她不舒服請假了。我是替她值班的。”
唐祁問：“有她的聯係方式嗎？”
“抱歉這個不知道。阿和她昨天剛來，大家還不太熟。”
“唐先生，要不算了吧。”
“對啊，唐家鬨成這樣也不太好看。”
...
所有人都在勸他們就此罷了。
但唐家的三位哥哥知道不行。
萬一就此結束，以後提到這件事隻會說玖玖不懂事，毀了傅家的葬禮。
他們不會也不能讓玖玖受這種委屈。
玖玖既然敢在這麼多人麵前罵出口，唐家的三位哥哥無理由相信她。
唐溫書掃了眼薑憶沉著冷靜的麵容，又細細打量著眼前這位服務員。
半晌，唐溫書說：
“我剛才去看過，□□n店內有個攝像頭泛著紅點，這說明還在用。這位服務員回去調取一下監控就好。監控比什麼都證詞都有用。”
服務員麵色慘白。
她確實在□□n工作，隻不過這是第一天。。
半小時前恰好換班，剛才有人感來跟她說，待會隻要演好一場戲就能給她一萬塊。
想都沒想她就同意了。
這份工作本就是她媽媽幫她找的，工資高福利好。
員工培訓的時候她也就隨意看了幾眼。
店內有沒有監控她真的還不清楚。
恍惚間確實有個泛著紅點的東西。
薑憶掃了眼服務員慘白的神色。
判定這是店內有監控了。
一時有些心慌。
唐溫書還在催：
“去把監控調來吧。”
“讓所有人看看當場發生了什麼。看看這位女士是如何侮辱傅湛的，傅偏又為什麼討厭傅湛。”
薑憶心臟緊張得怦怦跳，快要無法呼吸。
如果調取監控讓所有人再看一遍...
有侍者走到那位服務員身邊。
“請您帶我們去調監控。”
服務員低著頭慢慢走。
快走過薑憶身邊的時候，薑憶嗖得一下拉住她的手：
“不準去。”
比起玖玖的複述，現場監控的影響度更壞。
在這麼多豪門麵前放一遍，無疑是在淩遲。
全場因為薑憶那句話響起小小的討論聲：
【還真罵了傅湛？】
【不過就是個私生子，怎麼不能罵了】
【傅老不是說這孩子從小身體不好才養在外麵，母親生了他就離世，傅湛衍又是個低調的人，不公開婚姻狀況也正常】
【無緣無故罵一個小孩才是壞】
....
薑憶帶著些歉意開口，她閉了閉眼，聲音有些抖：
“真的抱歉。剛才我侄子跟玖玖看上同一塊蛋糕，太生氣了才會口不擇言。在這裡向您道歉。”
“對不起。”
【外界不是都在傳，傅偏跟傅湛衍關係不太好嗎？】
【傅家有現在這個成就，全仰仗傅湛衍，傅偏還要感謝一下傅湛父親，現在這麼罵人家孩子】
【小孩沒爸媽，自己腿又不行，唉，多災多難】
【是啊，怪讓人憐兮的】
一時間，全場人都在小聲斥責傅家的做法。
主要是傅偏和薑憶的做法。
傅老沉聲道：“安靜！”
他冷眼掃了唐祁和唐玖，重新站在高處：
“薑憶是傅偏女朋友，她自己的話不能代表傅偏的意思。”
“再則，既然薑憶道歉了，這件事就這麼結束。”
唐祁麵無表情：“她道歉了，不代表彆人就要原諒。而且...”
“剛才玖玖說的很清楚。”
他仰頭，目光直視傅老：
“玖玖說的是——傅偏罵傅湛。我們玖玖說的，可不是薑憶。”
“薑憶道歉了，真正罵的人怎麼一聲不吭。”唐祁輕笑。
傅偏看著台上那個瘸子氣笑了。
讓他跟那個孩子道歉？
不可能。
傅湛衍都沒資格讓他道歉，他的孩子有什麼資格。
狠狠瞪了一眼薑憶，傅偏坐在位置上不語。
傅老：“傅偏，道歉。”
傅偏微楞。
“道歉。這是家事。孩子們關係處理得不好，難免會有矛盾。”
傅老把對傅湛的人生攻擊美化成了家庭矛盾。
一直沒說話的傅湛開口：
“我跟傅偏沒見過，沒有矛盾。”
傅老回頭陰冷盯著傅湛。
傅湛對這種神情見得太多了，並不驚慌。
神情淡淡坐在輪椅上。
目光落在那個氣得兩個小啾啾一抖一抖的唐玖身上。
“傅偏，道歉！”傅老這次的語氣，帶著點威脅。
傅偏長舒一口氣，極不情願地開口：
“對不起。”
說完覺得丟了麵子快速離開。
現場來的太多豪門搖搖頭。
傅氏的一些股東也歎氣搖頭。
這個傅偏，跟傅湛衍相差太遠。
氣度就差了不少。
如果是傅湛衍，就算道歉也要說得認認真真。
傅老一世臉麵被傅偏這件事落了大半。
罵誰不好，在哪罵不好，非要在傅湛衍的葬禮上！
在場的很多人對傅湛衍都抱著尊敬的態度。
雖然他“兒子”身份不明，但因為可悲的身世和殘疾的原因，而且舉止不凡的氣質獲得了不少人的認可。
這樣比下去，傅偏連一個五歲小孩都比不過。
股東們暗自思考著讓傅偏掌權究竟可不可行。
傅老拄著拐杖離場的時候，唐溫書麵無表情走向那個服務員。
他聲音很淡，但說出來的話卻讓服務員和薑憶有些崩潰：
“我看到閃紅點的東西是煙霧報警器。”
“不是什麼攝像頭。”
“至於你們店內有沒有攝像頭，我也不知道。”
薑憶崩潰地坐在原地。
鬨過一場，唐祁帶著玖玖離開。
離開之前，玖玖爬上台跟傅湛嘰嘰咕咕說了幾句話，下台後走到薑憶侄子——涵涵麵前。
兩隻小胖手把他往後推。
涵涵沒站穩啪得屁股落在地上，疼得嚎啕大哭。
玖玖收回小手，下巴抬高神情高傲：
“我不道歉，我就是故意的！”
如果以後遇到回憶裡的她，她也要大聲告訴她：
被人欺負了，就應該這樣做！
沒有人可以欺負小公主的！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抱歉，今天寫了一天的，但太太太卡了。
寫了一萬多最後能用的就這些感謝在2020-07-2320:59:18~2020-07-2521:49: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梓玉10瓶；351355032瓶；小淨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