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遠在高台縣的陳鳳琪,躺坐在院中涼亭裡,正值陽春三月,亭外幾株桃樹正繁花似錦,非常漂亮,可是陳鳳琪轉著手中的折扇,心情有些複雜。
陽陽被送到她的窗外的事,仿佛隻是發生在不久前,事實上,卻是十五年過去,因為陽陽被送過來的時間點,她本就有些懷疑,陽陽家裡,是不是也是當年因廢太子一案而倒台的大家族。
可是隨著當年的廢太子重新崛起,且順利登基,當年被他牽連,或是與其有關的那些勢力,因為大多都是被判流放或是罰入賤籍,基本沒有真正被滅族的,後來都已逐漸被平反起複,或是相繼被赦免。
然而她為陽陽留下那麼明顯的線索,卻一直沒人找過來,讓陳鳳琪不得不懷疑,對方很可能是拿那一萬多兩銀子斷了那份親緣。
所以陳鳳琪也就放棄了最初想在陽陽長大些後,就告訴他真正身世的打算,與其讓他知道自己是被親人奉上一萬多兩銀子,送到彆家的孩子,還不如就這麼一家人平靜的過下去。
沒想到這都時隔十五年,康平帝也已登基九年了,對方才找上門。
因其自身的特殊經曆,陳鳳琪壓根就不在乎所血緣關係,對她而言,親手養大的孫子、孫女,朝夕相處的兒子兒媳,就是她的親人,也是她的家人。
雖然早前已做好陽陽的親人會找上門的心理準備,但是十幾年過去,那個心理準備在事到臨頭時,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讓她在聽說有人打聽陽陽時,理智的將人叫過來,直接對線。
她是真的並不介意陽陽認祖歸宗的事,哪怕陽陽是個能在十四歲時,就成功考取舉人的天才少年,她也沒有什麼不舍,因為她對所謂夫家、李家,隻有厭煩,壓根就沒有歸屬感。
如此一來,陳鳳琪也就沒有讓陽陽為李家光宗耀祖的想法,當然不會拿所謂的養恩拿捏他,李成鋒夫妻那裡,她早就有言在先,人家現在找上門了,她也沒想瞞著他們。
江燕娘與李成鋒後來又生了一子一女,也沒有非要將陽陽留在家中的想法,就是免不了為自己當親生兒子養大的孩子,如今要被親爹給認回去的事感到傷心不舍,哪怕他們也是早有心理準備。
陳鳳琪倒是沒有為這件事感到傷心,就是有些不舍,大孫子大孫女去京裡時,她也曾覺得不舍,但是因為知道他們不久後就會回來,那份情緒也就不怎麼強。
可是現在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養大的孫子,以後可能會在京城定居,就算他有心,由於這個時代的交通不便,他們將會變成一年到頭都見不了一回,長期分居兩地的狀態,陳鳳琪這心裡就難免有些不是滋味。
畢竟在此之前,陽陽曾在說笑間表明自己對未來的規劃,先出去遊曆四方,增長一些見識,將來也要留在南江書院,等著接他老師的院長之位,將南江書院更加發揚光大。
不過再怎麼心酸,陳鳳琪也沒有為自己的決定感到後悔,畢竟陽陽年僅十五歲,未來還有很長的人生,而她已經年滿五十,怎麼也不可能會為一己私欲,將後輩都留在自己身邊。
更何況她與李成鋒夫妻對陽陽固然有養恩,人家血緣親人對人也有生恩,將他送人時,還附帶著一萬多兩銀子,完全可以證明對方就算因為種種原因,後來沒有及時尋回他,但也不是惡意遺棄。
所以陳鳳琪不僅主動配合對方尋人,還將接下來如何選擇的權力,都交給陽陽自己,她隻負責表明態度,告訴陽陽,她與他的養父母,永遠都是他的後盾,而不是顧慮與負擔。
年僅十五歲的會元,在殿試中表現出色,摘得狀元之位的消息傳開,京城上下都十分關注這位前途無量的少年狀元。
看到隨皇榜一起被展出的一甲前三名在殿試中的答卷,大部分人心服口服,不得不承自古英雄出少年,新科狀元李常煦確實不負其狀元之位。
也少量的聲音認為李常煦的文章文采不足,太過樸實無華,雖然還算優秀,卻不配狀元之位。
李常煦對這些議論漠不關心,自打殿試結果出來後,不僅有袁家周圍的鄰居上門道賀,還有一些素不相識,來頭卻都不小的人家,也都紛紛送來賀禮,實在讓他感到煩不勝煩,乾脆以客居親友家中多有不便為由,直接關門謝客。
何瑞剛走出班房,就遇上同僚趙學海,對方笑容滿麵的與他打招呼道。
“何兄下值了,今日乃是新科殿試放榜日,這次的新科狀元,正是於州出身的那位會元,與何兄乃是同鄉,真是可喜可賀,走,我們一起去小酌一杯吧。”
何瑞早就聽說過今歲的會元,是於州府人士,不過他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何家自新帝上位後,在這京中的地位江河日下,如今已是泯然於眾。
“聽說那位李會元十分年少,能在殿試中再創佳績,摘得狀元之位,想必才華極為出眾,還真是後生可畏啊。”
何瑞是康平元年的同進士出身,如今年過三十以後,才晉為集書省給事中,正七品,負責一些書籍文檔的管理與修訂工作。
枯燥乏味的工作,以及無望的前途,讓他的身上早早透著股暮氣,也沒心思關注那些與他無關的消息。
若是何家還如十年前般顯赫,尚可以同鄉的名義去拉攏對方,如今何家已然日薄西山,對方則是如朝日冉冉升起的仕途新星,再去與對方提什麼同鄉之誼,倒成了何家欲要攀附對方。
靠著昔日鼎盛時期留下的餘蔭,何家還在努力維持大戶人家的體麵,肯定不願做出這種容易落人口實的舉動。
趙學海不知道對方的複雜心情,笑著附和道。
“是啊,不過你們於州府,還真是人傑地靈的寶地啊,四十年前,出了位你們何家老太爺,官至次輔,現在又出一位年僅十五歲的新科狀元,嘖嘖,真是前途無量啊!”
何瑞強笑了一下,漫不經心的隨口問道。
“不知這位新科狀元是於州府何地人士?”
趙學海負責給這批新科進士立檔,將那位新科狀元的資料記得最清楚,張口就來的回道。
“李狀元乃是新台縣陽山鄉人士,過去一直是個名不經傳的小地方,這次卻能隨著李狀元一舉成名,而名揚天下了,真是令人羨慕啊。”
何瑞難掩錯愕與激動的緊緊抓住對方問道。
“新台縣陽山鄉?你說那新科狀元還姓李?”
看到對方一反平日裡謙和有禮的常太,情緒有些失控的激烈反應,趙學海感到有些不解。
“何兄為何會這麼激動?莫非這位李狀元與何兄有什麼淵源?這也說不過去啊。”
那李狀元年僅十五歲,與對方是兩輩人,兩者之間應該沒有什麼交集才對,否則那李狀元摘得會元時,引得許多人上門道賀時,何家就該有所關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人家姓什麼都不知道。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何瑞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抱歉,是在下失禮了,趙兄有所不知,那新台縣與鞏縣相鄰,陽山鄉李家是當地的一個大族,與我們何家也有些姻親關係,在下才會如此激動。”
趙學海理解的點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