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那侄媳陳氏帶著她的兒媳江氏一去不返,致使他們那一房沒人祭祀祖先,雖然此舉大不孝,有違族規,但是族裡眾親都十分掛念她們的安危,知道侄孫已被那鞏縣何家占了去,斷了四房的香火,草民等人才會進京告狀,求聖上還俺們李家一個公道。”
李三爺所講的這些話,都是由人一字一句教他們強記下的,因為緊張,說得有些磕磕巴巴,幾人相互提醒與補充著,才順利將那些話都當眾說完。
誰都知道他們話中提及的‘侄媳陳氏’,指的應該就是此刻高坐上首的陳太尊,可是他們卻驚訝的發現,不管是對於這些人的出現,還是這些人說得話,陳太尊從始至終連個表情都沒變一下。
那幅事不關己的淡漠反應,與她平時上朝時的常見狀態,或者說是沒有大臣因有意針對或為難新帝,惹到她不悅時的反應沒有任何差彆,很顯然,她對對殿內這些李氏族人壓根就不感興趣。
雖然這些人過去曾為難過她,現在又以她夫家這些年來無人祭祀為由,上來就給她扣了一頂大不孝的帽子,她也絲毫沒有開口為自己分辨的打算。
這種徹底的無視,讓殿內眾臣都感到心情有些微妙,連永豐隨即便義憤填膺的當廷怒斥道。
“陛下,不管是那強占李家兒郎的何家人,還是在長大成人後,竟然做出背親棄祖之舉,認他人為父的那個李成傑,以及打著接回兒子的幌子,帶著李氏家產與兒媳一去返的陳氏,所行之事都有悖人倫綱常,理當按律處置。”
連永豐話音剛落,就看到何文生與何瑞一前一後被帶入殿內,兩人正好將他的話聽個正著,何瑞下意識低下頭,何文生心中雖然緊張,人卻不虛。
等到二人行過禮後,安常煦才開口道。
“何卿家,這陽山鄉李氏族老進京尋到連卿家府上,告你何家強占他們李氏兒郎,你可有話分辨?”
宣召他過來的內侍在來時的路上,已經提醒過了他,有陽山鄉李氏族老被有心之人帶入京中,現在已被召入殿內,告他何家強占彆人兒子的事。
何文生這才明白,陳太尊為何突然會在前些天給他送去那紙文書,想來應該是已提前得到消息,做好了應對準備,而他何家則被視突破口。
若他沒有這份文書,陳太尊本人會不會受到影響,他不確定,但他可以肯定,他何家肯定會在劫難逃。
此刻聽到新帝的問話,何文生滿心感激的從懷中取出一個油布包,小心展開裡麵的的一紙文書道。
“啟稟的陛下,微臣身為朝廷命官,豈敢有負聖望,做出擅自奪人子的惡行?此乃十多年前,微臣救下我兒何瑞不久,得到的一紙經過簽字畫押的文書。”
劉樂下階接過那張紙文書,呈給安常煦過目,看到紙上以規整卻沒什麼筆力寫的字,眼中迅速閃過一抹意外。
因為那些字不僅是以毛筆書寫,還都是正常字,一個都沒有缺筆畫,完全不是他祖母平日裡的書寫習慣,說是判若兩人也不為過,可是他祖母既然要做局,肯定不至於犯下這種紕漏才對。
心中雖然有些疑惑不解,但是安常煦表麵並沒有露出半分,認真看了下裡麵的內容,才感到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
那些以親娘的身份‘轉讓’親生子,以償人家的救命之恩的言語,絕對不是一般的親娘能說得出口的。
看完之後,安常煦以看似若無其事的態度,隨手將文書遞給劉樂。
“給殿內列位大臣念一下,再請丁尚書他們過過目,真是荒唐,人家早已在私下達成的共識的一樁家事,竟然被一群外人給攪到朝堂上來。”
聽到這話,不僅丁次輔的臉色一變,接到他的指示,才在朝中折騰出這一場的連永豐等人更是心慌不已,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張紙上都寫了些什麼。
不過劉樂沒讓他們等太久,就開始朗聲讀起文書中的內容,聽得堂上眾臣個個神情古怪。
唯有劉樂看似絲毫不受影響,在讀完之後,就略過身為首輔的邵雲博,將那紙文書先遞給丁次輔過目,對於新帝親口點出讓丁次輔過目的原因,眾人心都很明白。
畢竟丁次輔本是抱著十拿九穩的信心,想要借此擴增自己的影響力,本就沒有掩藏自己的打算,才會讓他的嫡係一齊上陣,卻沒料到,他這邊還沒來得及正式發力,就被一紙文書給打碎如意算盤。
看到那張紙張陳舊,處處都透著年頭,下方還按有手印的文書上,果然寫著劉樂剛朗讀過的那些內容,丁次輔頓時有種心如死灰的感覺,猶自頑強的想要掙紮。
“陛下,臣有異議,誰能證明,這便是何給事中的生母陳氏所書?”
邵雲博笑吟吟的撚須笑道。
“丁尚書可能忘了,老夫當年曾是這位陳夫人買回去的老仆,對夫人當年的手跡十分熟悉,不妨讓老夫過一下目。”
丁次輔這才想到,眼前這位頂頭上官所言不假,他的確擁有做證明的資格,隻得陰沉著臉將文書遞給對方,心裡清楚,有這位在,這事完全沒機會改變結果。
果然,邵雲博接過文書後,裝模作樣的認真看了看,就語氣肯定的回道。
“老臣可以證明,此字絕對是出自東家太太十餘年前的手書。”
雖然事實上,這是他那位東家太太在前不久,才托他幫忙代書,還在他麵前露了一手做舊的技術。
自從聽完劉公公當眾讀完那紙文書中的內容的,跪在地上的何瑞就已麵如死灰,絕望不已,因為他很清楚的知道,隨著這紙文書的公開,他已再沒有機會與那高高在上的太尊夫人有任何瓜葛。
因為他相當於是被親娘‘賣’斷身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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