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 康平眷村中入住的這些居民,給左平江留下的最為深刻的印象,就是他們都很老實本分, 這王家人也不例外。
“王大叔, 實不相瞞, 那天與我一起去你家的那位夫人, 正是微服出訪的太尊夫人, 那等貴人賞賜給你家孫女的鐲子, 豈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你們一家安心收好便是。”
聽到左縣丞的話, 王二河震驚的瞪大雙眼, 拿著鐲子的手都變得有些顫抖,不敢置信的問道。
“縣丞大人,您……您是說, 那天與您一起去我家的,竟然就是出錢給我們蓋房子的太尊夫人?”
縣令已經當眾提及太尊夫人微服出巡的事, 有心人隻要稍作回憶,就能猜測得到目標,所以左平江沒再隱瞞, 點頭確認道。
“對, 那位就是太尊夫人, 所以你們可不要再提什麼還回去了, 隻要不是因為家裡特彆缺錢用, 在不打算變賣的情況下, 就彆對外聲張這事, 太尊夫人的賞賜, 可是意義非凡, 比這隻鐲子本身的價值更值錢。”
之所以特意囑咐一下, 也是考慮到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問題,東家太太那天來時,見過的人家不止一家,就給了這王家賞賜,若是消息傳了出去,人家不敢怪太尊做事不公,難免會眼氣王家這份好運氣。
聽到左縣丞的話,王二河立刻意識到,這可是能當傳家寶的寶貝,是家裡的榮耀,肯定不能給變賣了,立刻緊張起來,小心翼翼的用他妻子準備的帕子再次仔細包好,連連點頭道。
“是、是,小老兒一定會好好收好,多謝縣丞大人指點,若不是因為您,小老兒一家也不能攤上這天大的福氣,不知道縣丞大人啥時候有空,能不能賞光去家裡坐坐?”
左平江知道這是對方想要設宴感謝他的意思,笑著婉拒道。
“這是你們家的運氣,跟我沒多大關係,王大叔不用掛懷,這次的太醫義診,機會難得,王大叔和青山大哥可要好好把握機會,將自己的身體情況如實說清楚,請太醫幫你們好好診治一下,看能不能恢複得好些。”
讓人深感意外的是,王二河竟然對這件大事有些不大上心。
“縣丞大人,俺們爺倆的殘疾,都已經到這份上,該診治的已經診治過,該吃的藥也吃了,沒必要再勞煩那些太醫大人。”
想到太尊就是因為看到這爺倆的情況,才會特意安排這場義診,左平江頓時有些著急。
“王大叔,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太尊與皇上特意派這些太醫過來,就是為了能夠儘量幫你們解除身上的病患。”
“就算無法讓你們徹底複原,也要儘量讓你們恢複得更一些,將來才好做工,可自食其力,你要是抱著這種消極態度,就是辜負聖意。”
看到左平江一改平日裡對他們都很溫和的態度,突然變得這麼嚴肅,語氣也格外嚴厲,王二河迅速變得更為緊張,連聲應下並解釋道。
“是、是,是小老兒想差了,主要是俺家窮成這樣,都是因為這些年總是請醫買藥,花費太大,就想著,人太尊給了房,又有那麼多貴人給送那麼多的好東西,現在又讓皇上給俺們花錢買藥,俺們這麼多人,耗費那麼大,這心裡頭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左平江暗自歎了口氣,緩下語氣道。
“你確實想錯了,借此機會,讓太醫好好的給你們診治,你們好好配合太醫的要求用藥,讓身體儘量恢複得更好些,才是最重要的,那些花費什麼的,不用你們操心。”
雖然左平江心裡清楚,這次義診下來,需要的藥錢肯定不會少,可是這是東家太太對這些人心意,以對方的性格,既然做了,肯定要做好,希望看到能落到實處,不會在意花錢多少。
王二河連聲應下,而他的這種心理,讓左平江意識到,這也許不是個例,越是本分,知道感恩的人,總會存在害怕給彆人添麻煩、增加負擔的心理。
所以與王二河分開後,他便安排人去各區一一通知,要求輪到哪一區時,每家都需按照名冊全員到齊,不可辜負聖意,才成功讓一些不打算去接受義診的人,不得不放下自己的顧慮。
京中還在議論陳太尊再次冒天下之大不韙,當廷宣布她對自己自後事所做的火葬安排,並引起新帝的效仿重磅消息時,由太醫院派出的義診隊伍前往康平眷村,為村民義診的事,也引起不小的關注。
坐在茶樓雅座中的一名中年人,神情些憤然的將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語氣難掩譏誚的說道。
“論攏絡人心,我這輩子最佩服陳太尊!區區一個眷村,竟然被她玩出這麼多花樣,先帝都已經駕崩了,真不知道她還這麼賣力,做給誰看。”
聽到這話,桌上其他幾人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微妙,其中一人勸道。
“方兄,話可不是這麼說的,聽說聖上與太尊有意在全國各地多建眷村,想要多安置一些家境艱難的傷亡將士家庭,才會特彆重視這康平眷村,想要從中總結經驗,這可是一件大好事。”
方姓男子語帶不屑的回道。
“哼,說得輕巧,有本事她再私人出資捐建一些眷村,我就服她,想用國庫的錢,隻要有葛尚書在,他們就建不起來,不過是糊弄軍中那些將士罷了,你們還當真了。”
讓在場其他人麵麵相覷,另外一個人不讚成的回道。
“方兄何出此言,莫非在方兄看來,皇上與太尊為了不勞民傷財,當著滿朝大臣的麵,拒絕修建陵寢,也是在糊弄誰?你有此魄力嗎?”
此話一出,本因聽到方姓男子的話,心中還生出幾分質疑的人,頓時點頭附和道。
“青亭兄這話在理,若不是真心為民著想,誰都不能有此魄力,不管怎樣,皇上與太尊此舉,實在令人欽佩。”
“對、對,著實令人欽佩!”
方姓男子卻對此嗤之以鼻道。
“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當眾一套,背後一套,那陳太尊可是出了名的厲害,誰知道她是不是又在借此拿捏人心。”
張青亭皺著眉頭回道。
“方兄此言太過,正如你剛才所言,有葛尚書在,既然是被駁回的奏請,誰還能拿錢在私下裡修陵不成?何況陳太尊怎麼拿捏人心了?”
“哼,為籠絡軍心,捐資建那什麼眷村,就是她拿捏人心的證明,天下有那麼多的寒門學子,家裡也都生計艱難,怎不見她捐資相助?”
聽到這話,不僅張青亭,其他幾人也都神情有些微妙,一個青年開口道。
“方兄莫非不曾聽說,陳太尊在家裡尚未發跡,還隻是一位鄉下農家老太太時,就不惜耗費巨資開設南江書院,傾儘家資為大批寒門子弟開智,重學、重教化之心,由此可見,真不知道方兄這偏見從何而起。”
方承祖憤而起身道。
“我說的是也像捐建眷村一樣,幫助那些家裡生計艱難、進學難的學子,與你們這些人,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你們這些家境好的人,豈知寒門學子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