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女人喝得東倒西歪,薑瑤醉得最厲害,已經醉暈過去,商芙、吳蝶、雙雙都有人來接,唯獨薑瑤沒有,商芙大著舌頭說:“沒、沒事……窩……窩送她肥去……”
吳蝶和雙雙上車後,商芙抱著薑瑤,兩個人倒靠在酒吧門口。風一吹,商芙也酒意上頭,暈得厲害。
小鮮肉正趕來,可能還要半個小時。
十分鐘後,一輛純黑轎車停到二人麵前,一個穿長袍馬褂、老裡老氣的男人站到她們麵前。
商芙眯眼看了看,覺得這個人長得莫名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是誰。這年頭,誰還穿這種衣服啊……好醜。
“商小姐。”
商芙迷朦的腦子清醒一瞬間——“啊,是你啊……”那個什麼彆墅……什麼彆墅來著?
“需要我送您回去嗎?”
商芙搖頭,“不……我等我的小鮮肉呢……”
“那我先送薑小姐回家了。”
手邊的薑瑤似被人抱了起來,商芙極力睜眼,卻發現抱薑瑤的人不是那個管家,她拉著薑瑤的手,仰頭看著人,“你……你誰?”路旁燈光直射著她的眼睛,商芙看不清他的樣子,隻感覺到對方非常高大,抱薑瑤的手骨節分明,修長而充滿力量。
“她的愛人。”聲音性感低沉,有一種令人不自覺信服的威嚴。
“哦……”商芙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注意安全。”說完就放心暈倒過去。
東榑看著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商芙,頓了兩秒,“得罪。”他抱起她,一起帶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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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瑤從宿醉中醒來,頭痛欲裂,胃裡惡心得要死。她呻·吟一聲,在深綠色的真絲床單上滾了滾,發出一聲喟歎——要是還有一杯蜂蜜水就好了。
她睜眼,床頭靜靜擺著一杯蜂蜜水。
東榑可真貼心。
她坐起,咕嚕咕嚕兩口喝完,隨即放下杯子,自然地走向衛生間,習慣地打開雕花繁複、泛著古銅色光芒的水龍頭,一捧水澆在臉上——
慢著。
薑瑤從衛生間奔出,快速掃了房間一圈。暾明彆墅?!她為什麼在這裡!
薑瑤走出臥室,在二樓欄杆處看到東榑正在擺餐具,長長的餐桌上食物豐盛,擺盤精美,宛如藝術品。東榑依舊穿著樣式老舊的中式長袍,他麵帶微笑,和過去一模一樣。
她穿越了?
東榑見了她,微微鞠躬,“中午好,薑小姐。”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東榑微笑:“因為您喝醉了。”
“有關係?”薑瑤一臉懵。
東榑仍舊微笑,笑意比往常深幾分,似乎很開心,“您向神求婚,神答應了。”
啥?!
“我沒有!”薑瑤立馬否認,“你彆亂說!”
東榑笑容收斂,鄭重而嚴肅地看著她:“神物皆不可胡言亂語,我們向天起了誓的。”
薑瑤討厭他們神神叨叨,皺眉道:“我不可能向你們的神求婚,我沒說過!”她怎麼可能!
絕!對!不!可!能!
“您知道向神許願後不還願的後果嗎?”
薑瑤心裡不安,“什麼後果?”
“失去您所在意的一切。”東榑看著她,“對神胡語視為戲弄神,神威不可侵犯,侵犯者,天罰之。”
薑瑤頭更痛了,她揉著太陽穴,“是是是,你們神威不可侵犯——可是我真的不記得我說過這樣的話啊——”
話一出口,她驀地頓住,腦中以旁觀者視角播放了當時的一切——
她右手拿著酒杯,旁邊坐著吳蝶,商芙倒在吳蝶身上,雙雙拉著商芙。她突然左手指天,醉眼迷瞪,笑得像個傻子,“神呐,神保佑我和神在一起吧,我也願意獻上所有,阿門!”隨即倒在吳蝶身上,人事不省。
然後她腦中出現男人的聲音:“神滿足你的祈願。”
薑瑤眼睛睜大,對腦中的畫麵不敢置信。
她……她……她真說了?!
“記起來了嗎?”一個沉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薑瑤驀地回頭。
被稱為神的男人站在三樓,和她隔著樓梯相對,他背後是鏤空的琉璃窗戶,光芒自背後發出,他背光而立,神色肅穆,仿佛天神降世。
“……”薑瑤沒有回話。
男人看著她,目光平靜,好像能看到她心裡。
薑瑤頓了頓,問:“我能後悔嗎?”
男人神色未變,目光依舊在她身上,薑瑤卻心虛地瞥開眼神。
“可以。”
“神!”東榑卻叫了一聲,眼神中有彆的東西。
“謝謝。”薑瑤輕聲說。
男人轉身上樓。
大廳裡剩下東榑和薑瑤。
東榑沉默一陣,“你真的決定了嗎?”
“是的。”
“神是好人。”東榑看著她,“你們會很相愛的。”
“對不起。”
東榑吐出一口氣,“您不必對我抱歉。”他頓了頓,“昨晚商小姐也喝得很醉,為了她的安全,也將她帶回來了,就在您隔壁房間。”
“謝謝。”
等商芙醒後,薑瑤帶著商芙離開暾明彆墅。
車上。
薑瑤閉眼靠在座位上,情緒不高。
商芙緩了一陣,滿血複活,問:“不是說再也不和暾明彆墅來往了嗎,怎麼會被送到這裡來?”
“意外。”薑瑤不欲多說。
兩秒後,薑瑤睜眼看她,“你怎麼知道暾明彆墅?”
商芙像看智障一樣看著她,“你酒還沒醒嗎?我怎麼不知道嘛,你不是來這裡畫了三個月的畫嘛!”
“你都記得?”
“記得啊。”商芙莫名其妙,“我為什麼會不記得?”
薑瑤頓了頓,“那你們怎麼……”
“你從暾明彆墅下來的第三天自己在家喝酒,喝醉了給身邊所有人打電話警告以後不許提暾明彆墅任何事,連你爹媽都被你威脅了——”
“啊!”薑瑤懊惱揉頭,“我怎麼不記得!”
商芙鄙視地看著人,“認識你自己——斷片達人。”
薑瑤倒上靠背。所以記憶沒有被消除嗎?
她突然鬆了一口氣。
山路行至一半,車突然停了。
“怎麼回事?”
“車拋錨了。”
“啊?”
兩個人下車,隻好再打一個車,商芙也叫自己的司機同時過來。
半個小時後,叫的車和商芙家司機同時表示被堵在路上,可能要兩三個小時才能到。
商芙和薑瑤:“……”
山路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大太陽曬著,兩個人又是宿醉,商芙一屁股坐在馬路邊,不高興嚎叫:“怎麼這麼倒黴啊!”
薑瑤莫名好運了幾個月,突然遇到這樣的事,一下子警覺——這不會是她拒絕神的代價吧?!她腦中立馬想起東榑說“失去一切”,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她立馬給東榑打電話:“我真的可以拒絕神嗎?”
“可以。”
“不會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東榑笑了一下:“您在想什麼呢?”
薑瑤放心吐氣——那就好那就好——
“當然會有代價。”
薑瑤一口氣卡住,臉嗆得通紅,“咳咳……咳……你怎麼說話說半截!”氣死個人!
“什麼代價?”
“我已經告訴您了。”
薑瑤心微抖:“麻煩你說詳細一點。”
“凡人向神許願,願望和願意付出的饋贈會一起說。天上眾神聽見,誰允諾誰獲得凡人的饋贈。凡人實現願望,就要還願,將當初許諾給神的獻給神。”
“所、所以?”薑瑤想起了她自己的話——我願意獻上我的所有。
“神開口,即為事實。”
——神滿足你的祈願——意味著,神和你在一起成為事實。她需要還願——向神獻上她的一切,包括她的房子、車子、存款……
薑瑤想通了前後,覺得自己的拒絕更加正確,忙道:“我不是反悔了嘛!我不要這個願望了!”
“神給出的,不可收回。”
薑瑤懵了:“不是可以反悔嗎?”
“你可以反悔,神不可以。”
“所、所以?”
“您可以反悔,但您當初許願時給出的饋贈仍舊要獻給神;因為反悔,上天還會收走其他某些東西作為代價,直到上天覺得收走的代價和您的反悔等值。”
薑瑤眼前發黑,她蹲在馬路邊,氣若遊絲:“那拒絕和神在一起大概是什麼代價?”
東榑頓了頓:“大概是窮一輩子吧。”
薑瑤胸口一窒,感覺被人捂住了口鼻——窮一輩子?!這他媽是什麼絕世折磨!薑瑤絕望了:“所以現在的情況是我要不心甘情願地獻上所有得個全屍,要不頭鐵到底死於非命?”不管答應還是不答應,她都要失去她的所有啊嗚嗚嗚嗚……
她恨道:“那他為什麼要回‘可以’!”
東榑疑惑:“我已經跟您說了代價。神以為您接受了代價。”
神明明比她更傷心啊。
“我以為,我以為……唉!”薑瑤現在隻恨自己天真。
“其實您和神在一起,什麼都不會失去。”
薑瑤愣住,“你說啥?為什麼?我不是要獻上我的所有嗎?”
“是的。您要獻上您的所有,包括您。”東榑極其耐心地解答道,“您的所有名義上是神的,但仍舊會在您手中。”
薑瑤一下子福至心靈明白了東榑道意思:“你的意思是我隻要嘴上說獻上我的一切,神嘴上說收下我的一切,我的一切即便成了神的,但是我對它們仍有使用權,想怎樣就怎樣是吧?”
東榑頓了一下,“原則上是這樣,不過神也可能會使用。”
薑瑤卻像一下子打開了理解神的大門一樣,又道:“但實際上神什麼都不缺,能使用我的財產的可能微乎其微是不是?”
“是的。”
薑瑤默了半晌,事情發展到這地步,她除了選擇和神在一起似乎彆無他法。
但某股不服輸的分子又蠢蠢欲動——或許反悔的代價也沒有那麼嚴重呢?她正這樣想,手機顯示工作室助理來電,薑瑤掛了東榑的電話,接起這邊,“什麼事?”
“老板,工作室著火了!”
薑瑤腎上腺素急飆:“那你們滅火啊!給我打電話做什麼!”
“哦,我就通知您一聲。”對方瞬間掛電話。
薑瑤頭痛,又痛又暈,她立馬回東榑:“我要怎麼才算和神在一起?”畫重要,錢重要,感情生活不重要,和誰在一起不是在一起!
“您承認就可以了。”
“啊?”薑瑤有點不相信,“就這樣?”
東榑道:“我知道你們人已經不在意承諾,但神在意。神相信人說的每一句話,好的,不好的,都有它們對應的代價。神也是如此做的。”
薑瑤默。
“您想清楚了嗎?”
“和神在一起的代價是什麼?”
“忠誠。”東榑說,“您不能和其他人在一起,也不能和其他人結婚。您的靈魂和您的身體都屬於神。”
“如果我愛上彆人呢?”
東榑頓了兩秒,說:“這也是打破忠誠。”
“會怎麼樣?”
“死。”
乾你娘。薑瑤深吸一口氣。這他媽是一輩子不動心挑戰嗎?
薑瑤,戒酒。你再他媽喝酒丟你去長江遊泳。
她懷著微渺的希望問:“人在一起都還有分手呢,我和神不能有正常的分手嗎?比如神厭倦我、拋棄我、愛上彆人之類?”
東榑嚴肅地聲音傳來:“神的忠誠和神的生命一樣長。”
薑瑤傻傻問:“神的生命多長?”
“神永生。”
薑瑤絕望地坐在路邊,仰天長嘯:“天要亡我——”把旁邊的商芙嚇一跳。
“怎麼啦薑瑤?”
薑瑤無法做決定,哭兮兮看著商芙,“我問你哦,如果你現在陷入這樣的境地:必須和某個男人在一起,不在一起就會一輩子倒黴,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會一波三折,甚至會傾家蕩產,還——”
“在一起。”
薑瑤看著她,“我沒說完。”
商芙看著她,“您繼續。”
“可是在一起了就必須對他一個人忠誠,身體和心靈都不能出軌,出軌就會死,對方生命還很長,長到你這輩子不可能等他死了再浪——”
“在一起。”
薑瑤看著她,“出軌會死的。”
“如果他出軌呢?”
“他不會。”薑瑤頓了頓,“大概也會死?”
商芙看著她:“有多的嗎?”
“哈?”
“我問這樣的男人還有多的嗎,給我也來一個。”
薑瑤:“……”
商芙對她描述的問題有些興趣,問:“這個男人是那種偏執變態狂嗎?占有欲很強那種?會囚禁py?”
“不是。”薑瑤無語地看著她。
“帥嗎?”
“人間僅有。”
商芙眼睛一亮,“器——”薑瑤驀地捂住她的嘴,“不能說!”
“乾唔嘛?”商芙不解地看著她。
薑瑤狠狠瞪著她,“我是為了你好!”瀆神了瀆神了……
商芙欲把她的手拿開,薑瑤不放,緊張道:“你答應我不開黃腔。”
“你洗麼時候則麼純潔啦?”
“不管,你今天就是不能開黃腔。”羨慕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嗚嗚嗚……
商芙無奈地點點頭。
薑瑤這才放開。
“又帥又忠誠,還能避免倒黴和傾家蕩產,我是智障嗎不和他在一起。”
薑瑤頓了頓,輕聲道:“如果他不是人呢……”
商芙毫不在意:“那多刺激啊。”
薑瑤笑了笑。
她能理解商芙此刻的想法——這不過是一個假設,不是誰真實的人生。當然能隨便決定,反複橫跳。
可是她隻能落棋無悔。
但商芙的話無意中也點醒了她——明顯是和神在一起好處多嘛,她哪舍得現在就把得到的一切付諸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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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瑤在心裡道:我願意按上天的旨意和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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暾明彆墅三樓,神若有所感,朝薑瑤所在的地方看去。
他的眼睛裡,山霧散開,樹移山動,重重疊進後,現出馬路邊一小小身影。薑瑤坐在馬路邊,閉著眼睛,輕輕呼出一口氣。
“這樣就行了吧?”她悄悄說,抬頭看了一眼天。
“所以神能保佑這輛車可以啟動嗎?”
神嘴角微微翹起。
他嘴唇微動:“神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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