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芙將薑瑤帶進彆墅,放在大廳的沙發上。
彆墅寂靜冷清,商芙叫了幾聲才發現裡麵空無一人。
她心裡的疑惑又多了一點。
但現在不是好奇的時候,商芙憑著曾經短暫待過的記憶,將薑瑤拖回薑瑤的房間,又四處找了找,在某個房間找到了家庭常用藥箱,喂薑瑤吃了退燒藥。
薑瑤一整天都昏昏沉沉,她會突然尖叫,也會突然囈語,她閉著眼睛,眼淚卻沒停過,她的嘴唇上火起皮,麵無血色。
商芙筋疲力儘。
下午,薑瑤安靜下來。
商芙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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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瑤傍晚時分退燒。商芙正好逛完空蕩蕩的彆墅重回房間。
兩個人目光相觸,薑瑤從床上坐起,啞著聲音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商芙給她倒了水,在床邊坐下:“你嚇死我了。”
薑瑤慢慢喝水,喝完後放下杯子,她握著水杯,問,“最近有什麼新聞嗎?”
“哪方麵的?”
“□□。”
商芙掏出手機,點開熱搜榜,“D市7.5級大地震,南方大洪,沿海台風,北方禽流感。都是最近兩天突然爆發,各地損失慘重。”
薑瑤垂下眼,半天沒說話。
商芙看著她,“現在能說出什麼事了嗎?”
“能。”語氣平靜,和早上精神恍惚的狀態判若兩人。
半晌。
“我談戀愛了。”
商芙一驚,“什麼時候?”
“最近。”
“認識多久了?”
“一年左右。”
“誰?”
薑瑤頓了頓,“他死了。”
商芙一下消聲。她迅速聯想一切,明白了薑瑤反常的原因,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不是薑瑤現在想聽的。
薑瑤垂眼盯著水杯,水杯在她手裡緩慢旋轉著,“我還好啦。”
商芙沒有回話。
薑瑤深吸一口氣,“剛得知這個消息時崩著的弦確實斷了。”
她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在神突然消失那一刻,她似乎就有了這個預感,恐懼從那個時候就拽住了她。但是生活如此順利,神又如此強大,僅僅是消失,不需要她草木皆兵。
但是她的心不受控製,一直沉,一直沉,沒有人能懂她的恐懼,也無法對任何人說。
她愛著一個神,在互明心意後,還來不及你依我儂,他踏入生死不明的戰場。
而她什麼都做不了。
她是真的,什麼都做不了。
然後他死了。
薑瑤是在那一刻,才徹底明白她是用怎樣的感情愛著他。
神於薑瑤來說,不僅僅是愛的人,更多的是依靠。不知不覺間,神成了人世間她最信任的那個人。
超過父母,超過朋友,甚至超過自己。
她有時候會討厭自己,她明白自己有很多缺點,越是了解自己的人,越對自己充滿疑惑和不信任。
人性太深了。如何也望不到底。
唯有神,神完美無瑕。隻要他站在薑瑤麵前,薑瑤就得到救贖。
神的眼神看穿一切,也包容一切。他看著她,仿佛知道她的一切把戲,然而他還是會為她會心一笑。
這讓薑瑤感到超越一切的安全感。一個真正接受她一切的男人,一個明白她是怎樣的人還是赤誠愛著她的男人。
她眷念他,也眷念他的愛。
在那一刻,薑瑤承認了。承認了比起愛神,她更愛神的愛。不管反思多少次,不管對自己說多少次“多愛他一點”,她在感情裡,隻想做任性的那一方。
神對她的縱容、保護,讓她有恃無恐。
神是她的烏托邦。
神是她不敢想的理想。
她已經不知不覺沉溺於此。
然而,她失去了他。
烏托邦一瞬間轟然倒塌,她又將一個人麵對所有,無所依傍。
比起得到,她更恐懼的是得到後又失去。
人世茫茫,她在那一瞬間看到了自己枯萎的後半生。
她失去了她的神。
她失去了她真正的理想。
然而她明白得太晚了。她明白的時候,就是失去的時候。
薑瑤那瞬間痛徹心扉。
商芙等著她說下一句話,但薑瑤似乎沉浸進另一個世界裡,過了好久好久沒有說下一句話。
商芙是心直口快的人,性子也急,然而此刻她不敢催薑瑤,她眉頭蹙起,心裡想了很多話,然而每句話似乎都輕飄飄的。
薑瑤從思緒裡回過神,重新說:“剛開始確實接受不了。”她壓抑得太久,沉默和爆發都是突然的。
“但是接受不了又能怎樣呢?”她喃喃。
渾渾噩噩的失控隨著發燒漸漸消失,理智重回大腦。
她很疲憊,想什麼都不管地睡一覺,不,是睡很久。讓她安安靜靜地緩一緩。
她可以平靜地接受這一切,隻要給她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