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章(2 / 2)

那段時間其實謝琋沒有辦法分出時間的流逝速度,他有時候覺得自己或許會瘋掉,又或者他其實已經瘋了,他總能聽到耳邊或是低喃或是哭喊般的聲音,他有時候分不清究竟是腦海中有人在哭,還是他自己在哭。

對於謝琋來說,他覺得他似乎在那裡被困了一輩子,他無數次在心跳微弱間幾乎要失去所有的意識,但那點火苗卻又總會在最後關頭又倔強地悄然躥起來,帶他回到現實的世界中。

他想他應該是要活下來的,否則迎接這種痛苦的就會是他的父母,他的哥哥,以及其他疼愛著他的人們。

那災難般的經曆究竟是怎麼結束的,其實意識模糊的謝琋並不是多麼清楚,他隻知道那天那片實驗基地突然之間變得混亂起來,謝琋在那混亂當中似乎看到了有個矮小又瘦弱的家夥從那些實驗機械邊穿過,不知道為什麼整個基地隨之混亂起來,蟲族們忙碌著開始試圖轉移基地。

謝琋就是在那種混亂的狀況下,被他的哥哥從儀器裡麵救了出來。

謝璨其實也是剛從機器當中脫身而出,身上還沾著濕漉漉的營養液,他背著已經被折磨到氣息奄奄的謝琋,試圖送他離開這座基地,然而不過才走出沒多遠,就有蟲族注意到了他們的動作,並且衝過來準備捉人。

在危急的關頭,謝璨也沒有太多反抗的力量,他砸壞了身邊的實驗藥品攔住蟲族的追趕,接著在逃跑中意外找到了處房間,並且躲藏了進去。

絕望當中令人沒想到的是,他們所進去的那處房間當中,竟然擺著台救生艙。

謝琋神誌不清,艱難地呼吸著,他催促謝璨放開他自己逃脫,去救其他人,然而謝璨卻說什麼都不肯,這救生艙顯然就是他們僅有的希望,隻是這救生艙太小隻能容納一個人,謝璨將謝琋抱入救生艙裡,在緊急下安撫著謝琋道:“彆擔心,等我將你送走,我就去找其他人。”

謝琋心裡其實隱約有不好的預感,但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掙紮,他甚至無法抬起一根手指,他隻能勉強讓自己保持著清醒,問道:“你們會平安的對嗎?”

“會的。”謝琋滿頭是汗,身上滿是粘液混合著塵土,但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依然竭力擠出了個看起來溫和可信的笑容:“等到我們平安脫困之後,我們就會來接你,所以你出去之後,千萬保護好自己。”

接著他低頭啟動救生艙,按動了那座救生艙下方對於普通機器來說更加複雜的操作台按鈕。

謝琋不太能確定自己最後是怎麼樣回答謝璨的,或許他根本沒有來得及回答,就已經在救生艙內氣體的作用下陷入了沉眠。

儘管身體陷入沉睡,但莫名中謝琋卻似乎感覺到了某種力量正在拉扯著他的意識,那種撕扯的力量似乎在將他從□□中強行分離又塞進另外一個詭異的空間當中,謝琋很難去說清楚那些究竟算是什麼樣的經曆,如果不是因為他早已經在長久的精神折磨下習慣了那種痛楚,或許他根本沒法堅持下來。

但最終,在毀滅般的撕扯之下,謝琋感覺渾身鬆懈下來,那些折磨他很長時間的所有不適和痛苦,似乎都頃刻間消失了下去,他仿佛離開了原本的□□,重新獲得了新的聲名。

於是在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謝琋重新睜開了眼睛。

他正在狹窄的救生艙中,這座救生艙不知道究竟要帶他去到什麼地方,他躺在其中沒有辦法挪動身體,隻能睜著眼睛看著窗外飄忽而過的浩瀚星河。

艙內的休眠氣體始終在起著作用,不過是短暫地蘇醒之後,謝琋就再次陷入了睡夢。

隻不過這次不再有猶如酷刑般永遠無法擺脫的痛苦,也不再有哭喊和呢喃,他似乎睡了很久,甚至還久違地做了個不算太壞的夢。

直到許久之後,他從救生艙內再次醒來,而他已經降落到了另一個完全陌生的星球。

從小被保護過度的小少爺回憶著過去發生的事情,明白自己即將要麵對的是獨自生存的將來,他必須要靠著自己的能力在這世界上活下去,並且找回自己的家人們,拯救自己的家族。

然而也就在這時候,他經過已經失去作用的救生艙,視線從那扇反射著他倒影的艙門處掃過,看到了令他難以置信的畫麵。

他的形貌已經有了完全的改變。

原本少年青稚的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成熟男性的模樣,不管是身形還是體格都已經不是自己原來的樣子,看起來讓謝琋覺得陌生至極。

而也是直到這個時候,謝琋才清晰地意識到,他所用的身體,已經不再是之前的身體。

謝琋很難去判斷,自己究竟是在什麼樣的狀況下改變了身體,但毫無疑問這和他所乘坐的救生艙是有關係的。

但就算是有了猜測,他也沒有辦法讓自己的身體重新換回來,甚至於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本來的身體究竟去了哪裡。

經曆過那次近乎生死之間的劫難,他仿佛瞬間成為了從前的自己從來都想不到的那種人,他很清楚自己活下來是為了什麼,也知道自己應該去做什麼。

簡單修整之後的謝琋,幾乎隻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接受了自己現在的身體,也接受了他現在的狀況,然後他離開救生艙所在的地方,開始去探索這顆他從來沒有到過的星球,從森林裡進入這顆星球的城鎮,試圖尋找能夠暫時落腳的地方。

這是顆不算偏僻但也並沒有太繁華的星球,非常幸運的是,他在這裡很巧合地以向導的能力幫助了某位正在發狂的哨兵。

雖然改變了身體,但精神的力量卻還在,甚至在不知不覺之間,謝琋的精神力比以前還要強大了不少,而也通過這樣的精神力,他幾乎是很輕易地就救下了那名哨兵。

那名哨兵自然非常感謝謝琋的幫忙,在完全恢複之後,他開口向謝虞舟道謝,並且說出了自己的身份。那名哨兵實際上是首都星前來這裡執行任務的哨兵,因為在追逐逃犯的時候出了點問題,被人暗算,所以才會變得失控而險些打傷了旁邊的其他人。

而在說清楚自己的身份之後,毫無心機的熱心哨兵又開始詢問起謝琋的身份和姓名,並且表示隻要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謝琋可以隨時找他幫忙。

這話正好是謝琋想要的,他不清楚現在嶽晝星和自己的家族究竟是什麼狀況,也沒有辦法證明自己就是謝家謝琋,所以他隻能隨口編了個另外的名字。

“謝虞舟。”

從此以後,謝琋就成為了謝虞舟。

而再然後,在那名哨兵的幫忙之下,謝琋也找到了落腳的地方,那就是聯邦向導學院。

至於之後謝琋進入向導學院,並且遇上曾經的老熟人徐音洲,以及他得知嶽晝星被從聯邦的坐標中抹除,還有後來調查蟲族實驗基地的其他事情,試圖救出自己的哥哥以及家人們,那又是後來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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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虞舟再次醒來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不管是昔日在嶽晝星無憂無慮的小少爺,還是後來悄然調查著聯邦那些秘密的首席向導,那都已經是很久之前發生的事情了。

而現在,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他究竟是什麼人。

他已經恢複了從前許多年的記憶,也漸漸重拾了那些背負在身上的東西,那些算不得是沉重,反倒讓謝虞舟覺得安心和踏實,它們提醒著謝虞舟,過往與現在都是他無法舍棄的東西。

當然,他的過往其實也包括了某隻始終眼巴巴守在他身邊的小狗狗。

坐起身來,謝虞舟注意到自己正坐在飛船不算寬敞的那張床鋪上,而他的前方不遠處,那隻往日總是睜大眼睛無辜可憐地黏在他身邊的小狗狗,現在已經長成了完全不同的成熟模樣,當他沉默地查看手裡終端的時候,謝虞舟看著他的側臉,有那麼瞬間覺得自己像是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成長似乎總是輪回,過去的謝家小少爺成了俗事纏身永遠都在為聯邦以及為真相而忙碌奔走的謝虞舟,而現在,那個曾經被他護在身邊的少年,也變成了自己以前的模樣。

謝虞舟有些感懷,卻也忍不住覺得無奈。

他並不覺得有多麼欣慰,對於成長付出的帶價他再明白不過,如果可以的話他更希望自己醒來之後,再見到的依然是當年的少年靳淵。

謝虞舟的蘇醒很快引來了靳淵的注意,原本還在仔細讀著終端上各種資料和信息的人,立刻就關上屏幕來到了謝虞舟的床邊。

謝虞舟覺得有點好笑:“你就不怕錯過重要的東西?”

靳淵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什麼都沒有你重要。”

謝虞舟這次倒是沒太驚訝,他已經恢複了從前的記憶,當然知道這家夥從很早以前就喜歡這麼說話,並且甚至以前還要更過分些,出了開口說話甚至還會不規矩地老往他的身上黏。

兩人交談了兩句,謝虞舟不露聲色,靳淵卻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突然緊緊盯住謝虞舟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