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羊與牛(1 / 2)

和冥主成婚之後 江為竭 10134 字 3個月前

路迎酒最後還是在車上睡著了。

並且和敬閒期待的一樣, 他本來好好靠著椅背,結果很快就開始東倒西歪,頭一歪靠在了他的肩上。

敬閒的心情卻並沒有那麼輕鬆。

路迎酒大概察覺到了他不是人, 但是沒證據。

他並不是故意想要隱瞞身份, 隻是這個事情……說起來有點彆扭和矯情。

——他不想讓路迎酒知道,自己幫過他。

麵對幫助過自己數年的人, 不論是誰,都會帶上濾鏡。更何況路迎酒很看重人情,彆人幫了他, 他肯定加倍還回去。

敬閒就在想,萬一路迎酒知道真相,萬一路迎酒真的喜歡上他了,那麼被恩情裹挾的情感,有多少是真實的呢?會不會, 那份喜歡並不純粹?

他想要路迎酒喜歡的, 不是“冥婚對象”,而是“敬閒”。

到底該不該花這種心思、該不該有這種顧慮,其實敬閒也不知道。平日他不會想這些,要啥細膩的心思,要啥謹慎的揣測, 根本沒必要, 從來都隻有彆人來揣摩他的份。

但是現在不一樣。

他麵對過萬鬼, 麵對過深淵, 但是沒麵對過喜歡的人。鬼怪的凶殘暴虐, 深淵的反複無常, 都臣服於他的腳下, 然而都比不過路迎酒的一個眼神。他至今還記得初見那天, 他抱著對方的手是怎麼微微發顫,帶著緊張、喜悅與激動。

總之,鬼王第一次慫了。

敬閒就這樣帶著矯情和彆扭,或許還有些許對自己雄性魅力的自信,捂著自己的身份,死活不說。

可是眼下,事情好像快行不通了。

敬閒有些頭疼,但是一側頭又看見靠在肩上的路迎酒——他睡覺時神情總是極為放鬆的,好看的眉眼舒展開來,安靜得像是一幅畫。

敬閒的心情頓時又好了起來。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的。

下了高速後,他們順著一條無人小路慢慢走,七拐八拐到了屠宰場門口,車子被停車場鏽跡斑斑的橫杆攔住了,周圍一圈都是高大的牆壁。

小李嘟囔:“這要怎麼辦?要不我們就把車停在這裡,然後走進去?”

敬閒說:“直接撞開欄杆進去吧。”

小李乾巴巴笑了幾聲,心說這笑話不好玩,結果從後視鏡裡看到了敬閒認真的表情。他愣了幾秒鐘,然後心中我了個大草:原來這家夥是認真的麼?!

敬閒又催促了一句:“怎麼還不撞?”

他自帶十足的壓迫感,簡單的一句話硬是被小李憑空聽出“再不動手我就要做掉你”的味道。

小李看了看車內全新的儀表盤,咽了咽口水,最後掙紮一下:“你、你這車好幾百萬呢……”

“不用你賠。”敬閒說,突然肩上一輕——路迎酒醒了,坐直身子,迷迷糊糊地看了他們倆一眼,隨手甩出去一張符紙。

那符紙跟有靈魂一樣,乘著風,輕輕在橫杆的末端纏了半圈,猛地絞緊!

生鏽欄杆發出了刺耳的聲音,脆弱的末端逐漸變形,然後伴隨清脆的一聲,橫杆應聲斷開。

路迎酒揚了揚手中的符紙,看了眼他們兩人,聲音還帶著點困意:“最簡單的符咒之一。”

學藝不精的小李:“……”

根本沒有學藝的敬閒:“……”

車子開進去,拐了個彎,看見一棟巨大的灰色建築。

那建築並不高,可能就有一兩層,但是非常寬。外牆是死灰色的,或許是知道這裡曾有厲鬼,總覺得看起來寒氣森森。角落長滿了雜草和藤蔓,窗子要不就是破的,要不就是臟到根本看不到室內。更遠處則是低矮的、藍白色的員工宿舍,已經很多年沒有人來過了。

再回到這個地方,陳言言明顯非常緊張,絞緊了雙手看向窗外。

小李隨便在無人的停車場,把車子停下來,四人下了車。陳言言用蔥白的手指向那灰色建築,說:“我就是在那裡玩的遊戲。我們、我們真的要進去嗎?”

“嗯。”路迎酒點頭,“你身上的鬼很特殊,要認真對待,才能保證它被徹底清除掉。如果有必要,我們甚至要重演一次把它招來的儀式,也就是說,重演你們的遊戲現場。”

陳言言的臉色又白了幾分,但還是說:“隻要能解決它,我什麼都願意做。”

幾人到了大樓前,鐵門緊閉,上頭還有紅漆寫的字,已經看不清寫的是什麼了,現在乍一眼看上去,有點像是乾涸的血。小李用力推了幾下門,鐵門紋絲不動,鎖住了。

旁邊就是一扇窗子,玻璃內側應該是貼了紙,什麼也看不清。路迎酒試著拉了一下,窗子發出了叫人頭皮發麻的“吱呀——”一聲,生鏽的零件每一寸都在抱怨,才打開了。

他看了眼陳言言,說:“等我過去給你們開門。”然後他單手撐著窗台,輕巧地翻了過去。

屋內很黑,隻有一束光從他背後的窗子照過來,能清晰看見灰塵在空氣中亂舞。他迅速打量周圍:十幾個立式鐵櫃子放著,中間則是一條木質長椅,牆上掛著幾件藍色的工作服,地上有鞋套,全都落滿了幾厘米厚的灰塵。

這是個更衣室,難怪要用紙遮住玻璃。

路迎酒正想拉開門去走廊,突然光線一暗。

在他身後,敬閒也翻窗進來了。

他說:“你怎麼也來了?”

“外麵待著多無聊。”敬閒一笑,“走走走。”他拉開更衣室的門,那外邊更是半點光都沒有,他回過頭向路迎酒伸出手。

路迎酒:“?”

敬閒說:“我從夜視能力好,在黑暗裡也看得清,牽著我你就不怕撞到什麼了。”

路迎酒:“……”

他拿出手機,點開手電筒,那明亮的光輝瞬間照亮了黑漆漆的走廊,然後他以微妙的眼神看了眼敬閒:“謝謝不用了,我有手機。”他還把手電筒的符號給敬閒看,教他,“你點這個,就能用了。”

敬閒:“……”

他是完全忘了這碼事,咳嗽一聲,也拿出手機點開手電筒。

去到走廊,路迎酒在前頭走,敬閒在後頭跟著。

這走廊比他們想象得要繞,也不知道怎麼設計的,要繞一大圈才能回到正門口。路迎酒左右打量,用光照著沿路的標牌,他們依次路過了消毒池、廁所、檢疫室和屠宰車間。所有門都緊鎖著,透露出冰冷的拒絕。

敬閒邊走邊說:“你之前說的陳家的‘織雲術’,是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有什麼寓意嗎?”

“哦。”路迎酒說,“傳聞說,陳家有位名叫‘陳織雲’的先祖。她善於紡織與刺繡,但是家境清貧,住在亂葬崗旁邊的一個小草屋。亂葬崗時常有暴露在外的屍體,無人掩埋,有一天陳織雲路過,看到一位麵容姣好的女子被拋屍於野。她見女子生得漂亮,突發奇想:‘要是我也有這般容貌,那該有多好?’”

他繼續說:“於是,陳織雲把屍體搬回家,拿小刀割下她的臉。她有一雙巧手,縫縫補補了一圈,就把那張人皮蓋在了自己臉上,對著鏡子一照,竟然光彩照人。”

“之後陳織雲受到了歡迎,所有人都以為她是新來的,對她是前所未有的好態度。但是,人皮的保存時間很短,很快她的這幅麵孔就腐爛了,陳織雲又變成了普普通通的陳織雲,走過街上誰都不會多看一眼。”

他們拐過一個轉角,迎麵而來的是刀具消毒間。

敬閒問:“所以,陳織雲就想再弄一副好皮囊回來?”

“對。”路迎酒點頭道,“她之後天天去亂葬崗,不但撿外頭的屍體,還去刨彆人剛埋下的。她幾乎把能找到的女屍,臉全部割下來了,拿回家細細描畫。死者大多臉色青白,她就用自己的血當顏料,為她們上胭脂、點絳唇。”

說完這句話,他回頭看了眼,身後還是空蕩蕩的走廊。

“怎麼了?”敬閒問。

“有東西跟著我們,不是人。”路迎酒說。他講出這句話時語氣是十分放鬆的,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他看了眼敬閒,揶揄道,“彆告訴我你沒發現。”

敬閒理直氣壯:“沒有,我沒發現。”

路迎酒笑了聲,也不知道是信還是沒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