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麵具(1 / 2)

和冥主成婚之後 江為竭 13281 字 3個月前

陳言言的聲音, 情緒平靜時是清亮,現在尖叫起來,簡直要戳穿人的耳膜。

病房的門大開著, 一丁點動靜外麵人都聽得到, 她這麼一叫,怕是整層樓都被驚動了。

然而, 路迎酒和敬閒都沒有什麼反應,他們不試圖逃走,不試圖馬上關上門, 也不試圖安撫她。甚至眉梢都沒揚起來半分。

外頭也沒有人進來,不論護士還是病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有個腿骨折的年輕人支著拐杖走過門前,慢悠悠的, 甚至沒往屋內看一眼。

就像是有一層無形的結界, 隔絕了這個房間。

陳言言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死死閉上了嘴。

雖說她在改名字後,就沒再接觸驅鬼,可是基本的原理還是明白的:剛才路迎酒在她麵前,沒有拿出符紙, 手上也沒有捏決。也就是說, 這個不知何時降下的結界, 是……

她的目光掠過路迎酒的肩膀, 落在了敬閒身上。

敬閒隨性靠在門邊, 衝她一笑, 那笑容邪性又帥氣, 黑眸子中卻沒有半點笑意。和這樣一雙眼睛對視, 陳言言的牙齒不自覺開始打顫,直覺在叫囂。

——這個人,剛才是不是想殺了我?

腦中突兀地冒出這個念頭,然後又因為太離譜,被她強行壓下去了。再看敬閒,怎麼看怎麼覺得那無可挑剔的麵龐下,潛伏了什麼怪物。

陳言言的手腳冰涼,眼前突然降下一片陰影。

那是路迎酒拿起床頭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我們什麼都沒看見,你把衣服整理好。以後彆這麼做了。”

陳言言咬牙,草草扯上了衣服:“……你們來到底是乾什麼的?尤其是這位路迎酒先生,我可是看過你的照片的,知道你是嫌疑人。難道你害怕當年的線索暴露,過來殺人滅口?”

路迎酒隨手扯了張椅子,坐下來。

他的氣質和敬閒完全不同,溫和內斂了太多,看起來很好接近。他說:“如果我要殺人滅口,你已經爛在哪個荒郊野嶺了,不會有任何人找得到你,我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語調很輕鬆。

他不是在嘗試說服陳言言:這隻是一句很簡單的陳述,因為是事實,所以彆人相信與否,並不重要。

陳言言再次打量眼前的兩人,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兩個人都不是正常人。

路迎酒說:“我隻是想了解一下,當時的情況。這個案子還有疑點,我也不繞彎子了,我見到了你家人化作的鬼怪,就在那個案發的酒吧。你的奶奶陳敏蘭,也出現在了酒吧附近的小區。”

陳言言的眼睛睜大了。

路迎酒繼續說:“陳敏蘭在糾纏酒吧的一個服務員,可能是服務員知道什麼線索。之後,她甚至主動來找我了——這也是我想調查的重要原因。”

陳言言實在是太驚愕了,一雙清澈眼睛裡,映出了路迎酒和敬閒。隔了老半天,她才開口:“他們……有說什麼嗎?”

“沒有。”路迎酒搖頭,“很可惜的是,他們沒有神智了,無法交流。”

“那、那個服務員呢?”

“他沒能想起來。”路迎酒隱去了金曉陽已經去世的這個部分。

陳言言垂下眼睛。

她身上的纖細感更重,幾乎是楚楚可憐,身世帶來的重負像是一瞬間又爬上她的脊背。一個那麼年輕的女生,加上麵容姣好,這麼做的時候是非常惹人憐愛的——儘管兩分鐘前,她還歇斯底裡得像個瘋子。

敬閒起身,去到走廊上接了一杯水。他很細心地混合了冷熱水,確定掌心裡的溫度適中,才端著那杯水回到房間,走到床前。

陳言言抬頭,看著他,小聲說:“謝……”

敬閒把水遞給了路迎酒:“你慢點喝,小心燙。”

陳言言:“……”

路迎酒淺淺喝了一口,放在床前,繼續和陳言言說:“害你骨折的這場車禍,不是意外吧?我到現在還能感受到,你身上纏繞著陰氣。而且你這幾個月,跑醫院跑得很頻繁,一會是扭傷腳,一會是各種小病,怎麼看都是被鬼纏身了。”

這些資料,都寫在陳笑泠給他的檔案中,來的路上他已經看了一遍。

陳言言問:“你能感受到我身上的陰氣?”

之前她也見過好幾個驅鬼師,他們都根本察覺不到,不像是路迎酒,一眼就看出來了。

“嗯。”路迎酒說,“而且我還看得出來,它已經跟著你很多年了……我想想,5年?還是6年了?之前是它的力量不夠強,某種因素刺激了它,如果放任下去,你很可能會有性命危險。這次是你的手腕,下次被壓碎的,就可能是你的腦袋。”

陳言言的手抖了一下。

路迎酒的身子微微前傾,繼續講:“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沒有向陳家求助的意思——或許是你死都不想和他們聯係,或許是你沒意識到情況嚴重,不管怎麼樣,我的提議是這樣的:我幫你驅散這隻鬼,你告訴我當年的細節。我沒有揭人傷疤的愛好,除了案件本身,絕對不會多問一句。”

陳言言下意識說:“找其他厲害的驅鬼師,也是一樣的,不一定非要你啊。”

“你可以去試。”路迎酒笑了,“但是你敢賭嗎?”

賭贏了,就守住了當年的秘密,賭輸了,那可是要賠上性命的。

陳言言看了眼自己的左手,止疼藥的藥效過去了,傷口處正微微發疼。再閉上眼睛,那輛呼嘯著向她衝來的卡車,好像還在眼前。她的單車被撞得變了形,人飛出去五六米,重重落地時,喉嚨中泛起濃烈的血腥味,模糊視線中,隻能看到單車的輪子朝著空中緩緩地轉。周圍的嘈雜聲很遙遠,像是隔著深水,有人在喊:“出事了——!”

那一瞬間,她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確實和醫生所說的那樣,這次是她命大。

路迎酒的名字,她是聽過很多次的,找他驅鬼可是彆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

她咬了咬嘴唇:“……但是,”她飛速地看了眼敬閒,猶豫了半天才開口,聲如細絲,“我也、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凶手啊……萬一你是壞人怎麼辦……”

路迎酒說:“我要是凶手,還犯得著大費周章來找你問細節嗎?最清楚案情的,就該是我自己了。你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甚至都沒有認出我,當年,我根本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嫌疑人,這點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他的聲音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隻要稍微打聽過他的人,都知道他當首席時口碑極佳,可謂是驅鬼界的良心:承諾了保護委托者,那麼委托者就絕不會出事;承諾了找到厲鬼,那麼厲鬼的一家大小都會被連根揪出來。加上那養眼到親和力拉滿的長相和沉靜的氣質,再怎麼看,都和“心術不正”不沾邊。

陳言言沉默了很長時間。

看不出她在做什麼心理鬥爭,但她看向路迎酒的表情逐漸柔和。

許久後,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說:“好,我告訴你。其實,我身上這個鬼,就是當年害死我家人的鬼……”

路迎酒和敬閒對視了一眼。

陳言言攥緊了手:“當時我和同學說要一起玩試膽遊戲,就找了個廢棄的建築,叫‘四洞屠宰場’,玩四角遊戲。規則你應該是知道的。”

路迎酒點頭。

他低頭搜了一下,四洞屠宰場在鷺江市和源台市中間,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也不知道那幾個小屁孩怎麼摸過去的。

陳言言繼續說:“玩著玩著,我們就發現不對勁了,我們之中好像真的多了一個人。我們很害怕,馬上離開了。接著,我就打車去了KTV陪我弟過生日。沒想到、沒想到……”她閉了閉眼睛,“我把那隻鬼一起帶過去了。後麵的事情你們也知道了。我才是害死他們的凶手……現在終於輪到我了。”

路迎酒說:“這不是任何人的錯,理清疑點,查明真相,才是你對他們最好的慰藉。”

陳言言閉著眼睛點了點頭,長籲一口氣,繼續說:“玩遊戲的四個人,分彆是我,我的閨蜜範馨,還有我倆的男朋友。範馨……範馨她在那不久後,也因為意外離世了,肯定是這個鬼害的。至於那兩個男生,我後來沒聯係了。”

她回憶起了過去。

6年前的那個下午,少男少女們擠在車上,離開陽光明媚的校園,一起去了陰森的屠宰場。那老舊的建築沉默在陰雲下,像是一頭龐然大物,他們翻過生鏽的鐵門,踩著齊膝雜草,笑鬨著走進去,互相打趣。

頭上烏雲一卷,傾盆大雨從天而降,閃電撕裂了蒼穹,狂風吹起少年人的衣衫。沒有任何人能想到,這是一條不歸路。

路迎酒記下了這三個名字,發給了陳笑泠。

如果陳言言遇到了危險,說不定,那兩個男生也是這樣。

“所以,”陳言言看著他,“你能殺死它嗎?”

她的目光又掃過敬閒——那俊朗的男人就站在路迎酒身後,和認真聆聽的路迎酒不同,他的神色是滿不在乎的,像是對她的故事不感興趣,甚至不屑於流露虛偽的關心。他又去裝了一杯水,拿在手裡慢慢喝,從始至終目光都在路迎酒身上。

路迎酒思考了幾秒鐘:“因為靈異遊戲請來的鬼,最好是能夠回到當時的地點,再進行驅散。為了穩妥起見,我們要去四洞屠宰場。”

陳言言的臉色蒼白了幾分:“要回去?”

“嗯。”路迎酒點頭,“事情有疑點。你去到KTV是傍晚,玩遊戲的時間是在下午。靈異遊戲是很難真的招來厲鬼的,在白天玩的話,概率就更是低。何況這個鬼很厲害,簡直是凶殘得過分了……就我個人來看,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陳言言慘淡一笑:“那是因為,我們在玩遊戲前還貼了些符紙去請鬼。我當時膽子大,想請來的鬼,是最可怕的那一位。如果是他,做到這些是輕而易舉的吧。”

“有名諱嗎?”

“沒有,隻有官位。說出來你可能會嘲笑我吧。”

“不會的。”路迎酒說,“這是很關鍵的線索。”

陳言言的手抓緊了被子。

她是真的很害怕,抖著嘴唇,老半天後才小聲說:“我請來的,是鬼王。”

“咳咳咳——!”敬閒猛地嗆了一口水,直接笑得不行了。

……

兩分鐘後,路迎酒和敬閒站在病房外。

他們是被憤怒的陳言言趕出來的。

兩人看著麵前人來人往,一時無言。

隔了一陣,路迎酒開口說:“雖然我也知道那不可能,但是你乾嘛嘲笑彆人呢……”

敬閒:“……一下子沒忍住。”

他是真的覺得離譜,又笑了聲——那青燈會說路迎酒是嫌疑犯,那陳言言說他就是殺人無數的厲鬼,感情這滅門案還是他們夫夫倆合夥犯罪搞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