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麵具(2 / 2)

和冥主成婚之後 江為竭 13281 字 3個月前

那小姑娘也是真的敢說,這世界上,哪有能請來他的人?

此前,他就來過這世間一次。

就是路迎酒冥婚那天。

敬閒說:“我真的錯了,你彆生氣。”

路迎酒看他,那張勝過模特、被精雕細琢出來的帥臉上滿是真誠——路迎酒心想,要是剛才他對陳言言有這萬分之一的誠懇,事情也不至於成這樣。

路迎酒:“……生氣不至於,就是,你還是要尊重一下彆人的。”

敬閒保證道:“下次一定!”

他又想著,路迎酒雖然嘴上說著不生氣,但是黑白無常告訴過他,搞對象的時候,對方是會口是心非的。

說不生氣,很有可能就是在生氣。

說沒關係,很有可能就是有關係。

於是路迎酒剛試圖理清思路,就看見敬閒又誠懇地說了句:“你彆生氣。”

路迎酒:“……?”

路迎酒說:“我真沒有……唔……”

敬閒靠近半步,把他懟在了門上死死抱著。那力氣還是一如既往地大,路迎酒在他懷中撲騰了幾下,仿佛一隻被大型犬壓住的貓,完全沒啥水花,反而惹了一身亂毛。

路迎酒:“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我錯了!”敬閒說,說完抱得更緊了。

一個路過的老大爺盯著他們倆,眼神分外複雜,滿臉寫著“你們玩得真大”,又仿佛在看什麼“愛情保衛戰”的現場:一個悔恨不已的渣男試圖追回漂亮的舊愛,而舊愛……漂亮的舊愛路迎酒仰頭,無聲地罵了句臟話。

好不容易從敬閒的懷中掙紮出來,路迎酒扶額道:“你這道歉方式也太獨特了。”

“擁抱能給人帶來好心情。”敬閒言之鑿鑿,“要不再抱一個?”

路迎酒:“……彆。”

他推開敬閒又一個熱情的擁抱,一時沒找到反駁的點,心想幸好剛才敬閒沒直接上去抱住陳言言,不然他倆今天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敲了敲病房門:“我們進來了?”

屋內人不答話,他就輕輕推開了門。陳言言裹著被子,背過身去不看他們倆。

路迎酒又在她麵前坐下,說:“不好意思,他沒有什麼惡意。”

陳言言不說話。

路迎酒講:“理論上講,我不認為神官會隨意來到世間。陰陽自有平衡,神官來到陽間會受很大的製約,更不會輕易殺人。至於你說的鬼王,他究竟存不存在,是沒有定論的。就算有,我也不認為你請的來……”他回頭看了眼敬閒。

敬閒笑眯眯的。

路迎酒踢了下他的腳,他立馬收斂笑容,裝出了虛情假意的關心。

路迎酒說:“你才做完手術,等你出院了,我們再去屠宰場。”

“不,我們今天就過去。”陳言言突然轉過身來,看著路迎酒,“我真的一天都忍不了了,你、你一定要早點殺死它。就你和我一起,我們兩個現在走吧!”

她把“我們兩個”咬得很重。

敬閒輕輕地嘖了一聲。

路迎酒知道他在不滿什麼,說:“他要和我一起去的。而且,也不隻是我們三個人。”

他站起身,去到門邊一拉——

那人本來靠在門邊偷聽,反應不過來,直接踉蹌著摔進了屋內。

分明是一個小李。

小李用手撐著,沒讓自己摔了個狗吃屎,然後驚慌地抬起頭。

路迎酒勾起嘴角:“你好啊,楚半陽最近怎麼樣?看他還有心思派人跟蹤我,應該挺清閒的吧?”

……

敬閒為了一雪公交車的前恥,弄來的那輛阿斯頓馬丁是真的好看,陽光流暢地從車頭淌向車尾,耀眼又逼人,車身線條無一不彰顯了速度的美感。

此時,高速公路上,它正以時速……50公裡前進著。

路迎酒說:“小李啊,你最好開快一點,這一段路最低時速要上80。”

駕駛位上,小李哆哆嗦嗦說:“我這不是怕撞了嗎。這一撞,路哥你把我賣了都賠不起啊。我我我看看看看,要不還是找個休息站,讓敬閒哥開吧。”

敬閒靠在路迎酒身邊,悠悠道:“我剛開完長途,累了。”

路迎酒也說:“沒關係,萬一真的不夠錢,叫楚半陽來給你交贖金放人。”

小李哀嚎:“師父會殺掉我的!下個月就是他奶奶大壽,豈不是剛好把我殺了給他奶奶助興?那可是得抽筋扒皮,骨灰拌飯的呀!路哥,要不然你來開?”

路迎酒還沒開口,就聽見敬閒說:“他沒睡夠,疲勞駕駛很危險的,車上可是有四個人。”

小李不知道怎麼反駁,又說:“路哥!你們倆真的是夫唱婦隨!太狼狽為奸了!”

“不會用成語可以不用。”路迎酒說,敬閒在他旁邊笑。

不過,路迎酒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沉迷開車的敬閒突然就不願意了。

當時是什麼情況來著?

好像是,自己說了句要在車上補覺,敬閒就把小李趕去開車,陳言言趕去副駕駛,然後硬要和他擠在後座。

還滿臉興奮地看著他,臉上寫著“我已經準備好了,你怎麼還不睡”。

路迎酒看著他那眼光,簡直是莫名其妙,完全不懂敬閒在期待什麼。反而是副駕駛的陳言言,因為剛手術過,精神不好,已經調低座椅睡著了。敬閒本來坐在副駕駛後頭,座椅一放低,空間窄了,他那雙長腿怎麼放都彆扭,就挪了挪身子,和路迎酒挨得更近。

路迎酒垂眸想著。

現在的情況是,青燈會不知道他已經找到了陳言言,而陳言言不知道,青燈會是因為他重啟了調查。這種信息差,才讓他和陳言言能一起行動。

但是紙裡包不住火,很快就會露餡。他的時間實際上不多,要在那之前,理清楚線索。

至於小李……

他看了眼戰戰兢兢的小李。

小李純粹聽楚半陽的話,跟著他過來,甚至不知道身邊的少女就是陳言言。

他繼續思考著。

敬閒和他緊挨在一起,在這麼狹窄的空間,就連彼此的體溫、呼吸都能感受到。漸漸地,路迎酒的思維不再緊繃。

他們才見麵了沒幾天,可是感覺,已經經曆了不少事情。

而且,路迎酒覺得,自己應該是非常相信敬閒的。

他找不出詞彙去形容那種信任,也不知道它從何而來。潛意識中,他總覺得待在敬閒身邊有種安全感。硬要說的話,他隻能想到一個古怪的比喻:就是那種,能讓他在鬼怪橫行的長夜中安睡的安全感。

這算是什麼?一拍即合?

跑車慢悠悠往前開,身邊飛掠過幾輛不耐煩的車子,乾脆利落地超了他們的車。路迎酒深呼吸一口,突然意識到,在敬閒身上,有一股冷冽如新月的氣息。

極淺極淡。

如果不是這個狹窄的環境,如果不是周遭安靜下來,如果不是他們肩並肩擠在一起,他也察覺不到。

路迎酒愣了一瞬。

然後他微微垂眸,開口:“敬閒……”

“嗯?”敬閒側頭看他。

路迎酒:“……”

他笑了笑:“沒什麼,就是想問你下,你知道陳家的‘織雲術’嗎?”

敬閒頓了幾秒鐘。

那些鬼老師隻教了他常識。關於驅鬼師的很多知識,他實際上是不知道的。他就搖頭:“不大清楚。”

路迎酒看了眼睡著的陳言言,也湊近了點敬閒,壓低嗓音,兩人幾乎是耳廝鬢磨。他解釋:“所謂的‘織雲術’,隻是□□的一種彆稱。早些年,陳家人就是靠著割下死人的皮膚,做出麵具,這樣子發家的。後來,法律完善了,他們也顧忌道德上的問題,就沒再用人皮,轉而用動物的皮革,比如豬皮、羊皮或者牛皮。”

他繼續說:“我查了一下,我們正在去的四洞屠宰場,就是陳氏的企業——所以陳言言才會帶著同學,過來試膽。以前,陳家人應該是利用屠宰場,來製作麵具。”

“動物皮肯定是比不過人皮的,它們要僵硬很多,很容易被看出破綻。我曾經見過真正的□□,戴上去是真的活靈活現,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來了,也找不出瑕疵。那次委托裡,帶著麵具的是一個鬼,它裝作人類模樣,引誘熟人到它的巢穴,再吞食掉。那些被害者到最後,都不清楚‘朋友’為什麼要害自己。”

“帶上偽裝,一個和你朝夕共處的人,你連他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敬閒認真聽著,但是路迎酒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沉默略有幾分異樣。

敬閒一側頭,路迎酒抬眼看他,陽光透過玻璃照射下來,將他的每一根睫毛都照得纖毫畢現,柔軟的黑發,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光。

路迎酒目不轉睛地看著敬閒,笑了,一字一頓地重複道:“連他是人是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