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鮮花(1 / 2)

和冥主成婚之後 江為竭 12481 字 3個月前

前方的信號燈變為紅色, 車子緩緩停下。

兩邊就是明亮的路燈,落在他們兩人的半邊側臉。

路迎酒一字一頓說:“你是哪個神官。”

敬閒說:“我不是……”

“不用再找借口了。”路迎酒直截了當說,“以你這種實力, 至少是個小有名氣的神官。你怎麼看都是活人, 而且能長時間停留在陽間,我隻能想到一種可能性:你是以肉/身來到人間的。”

敬閒沒接話, 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路迎酒。

“你應該是知道,神官和普通的鬼是完全不同的。”路迎酒與他對視,“神官以肉/身來人間的代價, 一方麵是實力被限製,可能連一兩成都不剩。一方麵,就是賭上自己無窮無儘的生命,如果你在這裡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魂飛魄散。可以說, 隻有瘋子才會這麼做。”

“說實話,”他講,“我想不出任何一個神官這麼做的理由。”

“敬閒,你為什麼要來人間?你是不是有未了的心願,有求於我?”

兩人長久地對視。

路燈落在路迎酒的眼中, 被幾片樹影輕輕一遮, 幾乎是波光粼粼。

敬閒側頭看他, 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看不出情緒。

良久後, 敬閒說:“不, 我沒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路迎酒輕輕呼出一口氣。

他說:“那請你回去吧。我很喜歡和你相處, 但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你是神官, 我是人,我們這輩子本來就不該見麵的。還是那句話,人鬼殊途並不是說說而已的。”

他的語氣並不強烈,但很堅定。

路迎酒回想起敬閒和他相處的這些日子——敬閒對他好,他當然是知道的。而對於葉楓的說法:敬閒不圖他財隻圖他色,路迎酒對感情這方麵不大敏感,也算是半信半疑。

但隻有一點是確定的:敬閒很喜歡他。

不論是哪種喜歡。

他內心也很不舍:雖然和敬閒相處不過幾十天,但這麼多年,難得遇見一個和他同行的人。

葉楓挺仗義的,在路迎酒最艱難的那段時光,陪伴過他。但葉楓行事風格與他不同,有很多其他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和敬閒的存在是不一樣的。

雖然敬閒和他像是兩個片場走出來的,但他們氣場相合,相處愉悅,不可謂不是天生一對——大概是從小開始,路迎酒就期待著這樣一個朋友。

一個幾乎稱得上“一見如故”的朋友。

這一點,也是讓路迎酒遲遲未向敬閒開口挑明的原因。

現在,坐在車內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路迎酒想,自己也是個挺自私的人啊。

他一直表現出的原則性都很強。但是,本來在發現敬閒是神官的第一天,路迎酒就該讓他回去的。

偏偏他貪圖了一點被陪伴的時光。

敬閒因為一時衝動,來到人間,那麼他就應該製止這一切。

現在是時候畫上句號了,他已經拖了太長時間。

“這是道彆嗎?”敬閒問。

“……對。”路迎酒回答,“我之所以在今天說這件事情,是因為,今晚的陰氣特彆濃鬱,最適合你回鬼界。如果錯過了,可能還要等一兩個月。”

“這不是一個要求,這是一個朋友的請求。敬閒,今晚就回去吧。”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信號燈轉為綠色,但是敬閒沒有踩下油門,車子安靜地停在空無一人的街口。

敬閒當然知道,路迎酒說的都是對的。這天地間有無形的法則,人與鬼皆會被束縛,即使是他也不例外。

但他不在乎。

彆說是實力被製約,他就算是瞎了殘了,也沒有鬼敢在他多說半句話。

他曾長眠過十餘年,群鬼無首,混亂不堪,各個顯露出張狂的野心。即便是這樣,任憑那些魑魅魍魎如何猖狂,未曾有鬼膽敢踏足他長眠之地。

——它們甚至連接近半步都不敢。

但是……

他能聽出路迎酒話語中,隱隱的愧疚。

對於路迎酒來講,這個夜晚已經足夠混亂了。他最需要的,恐怕是一個人好好冷靜一下,重新理清楚情感和思緒。

路迎酒堅持道:“敬閒,今晚、現在就回去吧。”

敬閒:“……”

敬閒低聲說:“這好像是你第一次‘請求’我做什麼事。你也知道的,我不可能拒絕你……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深吸一口氣,輕踩下油門,帕加尼劃過夜色。

兩人一路無言,一直到敬閒把車停在路迎酒的樓下。

他們下車,站在夜風中。

敬閒說:“那我真的走了?”

“嗯。”路迎酒點頭,還是笑了笑,“又不是不能見麵了,你要是願意,還是以鬼魂的形態來的。”

雖然他們兩人都知道,鬼魂的形態,每次隻不過能在陽間停留數十分鐘。

這場告彆沒有什麼特彆的。

敬閒就站在車邊,緊緊抱住了他。

路迎酒聞到了熟悉的冷香,像是月下雪中盛放的花。

然後他感受著,敬閒的身軀慢慢變輕、抱著他的力道緩緩變弱。

最後眼前一亮,懷中空蕩蕩,本來被敬閒擋住的燈光照下來,明晃晃的。

路迎酒在原地站了三秒鐘。

風越來越大了,他的衣衫單薄,後背感覺到了些許寒意。

然後他很輕地笑了一下,往家裡走。

大堂空無一人,其他人早就睡了。他坐上電梯,樓層慢慢往上爬。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走廊的聲控燈應聲而亮。

路迎酒往右拐,右邊的樓道卻是一片漆黑。

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往上照,看見頭頂的燈泡碎了,地上還有玻璃渣。

這棟大樓太老了,物業都不怎麼管事情。路迎酒把玻璃渣踢到旁邊,以免割傷人,想著明天得打電話去說一聲,讓他們換個燈泡。

到了家門口,他開門,奶牛貓迎了上來,豎著尾巴在他腳邊蹭來蹭去。

路迎酒蹲下來,撓撓它的下巴,奶牛貓卻在門口打轉,喵喵叫著,似乎在找著什麼。

路迎酒愣了下,想起來這段時間是敬閒在天天喂貓。

這貓沒啥良心,見到貓糧就兩眼冒綠光,迅速和投喂自己的敬閒建立起了親密的關係,比起路迎酒,它或許更期待敬閒回家。

他一把抓過來奶牛貓,猛揉它的貓頭,笑說:“你這小白眼狼,這麼快就忘了誰是主人了?他不會回來了。”

貓聽不懂他說的話,甩了甩尾巴尖,打了個懶洋洋的嗬欠。

路迎酒熱了一杯牛奶,坐到桌前,深吸一口氣。

敬閒走了,他像是放下了什麼,那份強烈的愧疚終於消失了——在這個夜晚,在諸多混亂的思緒中,這種輕鬆簡直難能可貴。

不得不說,敬閒是真的非常懂他。

就連離開都是順著他的心意的,不會糾纏,也不會讓他難辦。

心裡依舊空蕩蕩的,但他一貫能控製自己的情緒,壓下不舍,再拿起筆畫符紙時,又是平時那個冷靜自製的路迎酒了。

……

第二天中午。

茶餐廳裡人聲鼎沸,杯子、碗筷的碰撞聲不斷。

葉楓專心切割一大塊牛排,五成熟的牛肉滲出汁水,蘸上黑椒醬再配上洋蔥和薯條,讓人食欲大開。他對麵的路迎酒保持了吃飯的一貫優雅,慢條斯理地喝蘑菇湯。

等牛排吃了大半,葉楓突然抬頭問:“今天怎麼不見你的金主了?”

“什麼金主。”路迎酒說,“都說了,敬閒是我事務所的員工。”

“行行行,你說是那就是。”葉楓說,“他人去哪裡了?是不是終於想清楚,六千工資不值得他這麼跑前跑後了?看來他還不算太冤大頭。”

路迎酒哭笑不得:“你這一天天怎麼戲那麼多。人家就是回老家了,不想乾了。你還不吃快點,不是說兩點鐘要到那裡,去見委托人的嗎。”

葉楓立馬加快速度,猛吃了幾大口,被噎著了就拚命喝水。

委托人的地址離餐廳不遠,開車十幾分鐘就到了。

路迎酒開著自己的那輛二手本田。

敬閒留下了兩三輛豪車,整整齊齊、亮閃閃地停在他家的車庫。但路迎酒習慣開破車去現場,而且,那畢竟是敬閒的東西,不是他的。

就是早上他去拿車的時候,愣了下,幾乎以為敬閒還在。

到了地方,他跟著葉楓上樓。

這是葉楓的委托,他純粹是無聊,又閒不下來,才跟著過來聽一聽。

委托人是個老奶奶,拉著葉楓絮絮叨叨講了一大堆,大意是每天淩晨,都有人在敲她的窗子。可她住在12樓,外頭怎麼會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