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1 / 2)

協和廣場附近沒有便宜的青旅。西岱按地圖不斷往北走,逐漸感受到氣氛的變化。

若說第8區古典恢弘,半小時腳程外的幾個區則藏汙納垢。道路陡峭而狹窄,深巷中滿是塗鴉。肥胖的耗子在垃圾桶上作威作福。遠方傳來輕浮的調笑,仿佛下一秒,紅磨坊裡的康康舞女就會從某個角落裡躍出來。非裔與阿拉伯裔的青年在路燈下抽煙,呼出的霧氣模糊了五官。他們語調古怪地喊衝她“靠你吉娃”,“阿尼哈塞喲”與“你好”,展現出這座城市的另一幅麵孔。

半小時後,西岱感到肩上的帆布袋一輕。她猛地回頭,撞入一雙貓兒般的綠眼中。

那是個隻到她腰部的棕皮膚女孩。她左手拿著小巧的水果刀,右手伸入她裂開的帆布袋裡。視線對上的那刻,她正抓到包裡的那疊紙鈔。

西岱一頓。

小偷!

女孩乘她未反應過來,扯出兩張紙鈔票就撤,迅速得仿佛受驚的小耗子。幾個呼吸後,她瘦小的身軀已經消失在迷宮般的深巷裡。

“小混蛋!”

西岱衝到巷子口,跟著她跑過幾條深巷,最後氣喘籲籲地拄著膝蓋停下。卡桑德的身體虛到了一種境界。跑兩分鐘也喘得像快昏過去似地。況且,那小偷太敏捷,轉瞬已經沒了影子。

她的20歐!

西岱抓著割開的袋子氣得牙癢癢,恨恨跺腳。接下來的路程,她將袋子捂在胸前,神經質地打量每一個路過的人。十幾分鐘後,她終於抵達蒙馬特高地的中心,再往北即是能俯瞰整個巴黎的聖心大教堂。

旅館平凡無奇,門邊掛了‘開張’的小燈。

西岱推開老樓的雙層大門,隻見迎賓台後的牆上掛了八個時區的鐘表,邊上懸著寫滿活動的小黑板,牆上釘著老板鐘愛的酷炫滑板。大廳深處有一個小型滑軌。喧鬨樂聲中,三兩個旅人端著紅色塑料杯,陷在柔軟的坐墊裡,與驢友聊天。

雖是廉價旅館,空氣中也飄著清新的檸檬香。她身上的酸氣很快吸引了注意。作為愛豆,她早習慣被人圍觀,但她頭一回觸到這樣嫌棄、厭惡與好奇的目光。

她硬著頭皮走過去

:“住一晚多少?”

接待的卷毛小哥留著兩撇極富波浪形的小胡子,在椅子上轉圈自嗨。他打量她一眼,懶洋洋地把腳放下來:“您要男女混寢,還是女生專用間?六人間,八人間還是十人間?”

“最便宜的。”

“十人間的男女混寢,一晚46歐。”

她包裡隻剩下30歐,不得不在卡桑德的銀行卡那兒碰碰運氣。

西岱掏出了銀行卡。

小哥慢吞吞地拿出刷卡機給她。西岱打量了會兒法語界麵,將銀行卡推進去。滴滴兩聲過後,機器界麵上顯示出錯誤字樣。

小哥伸長脖子瞄了一眼,懶懶問:“你的卡應該是被凍結了。你可能需要聯係下銀行。”

西岱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

她知道卡桑德很廢,但真的沒想到她能廢到這個境界。她......她簡直想把她揪回這個身體,好好教訓一頓。做人怎麼可以這麼糊塗,連銀行卡都能被凍結?

她訕笑一下,收回卡片,從包裡掏出三張皺巴巴的鈔票。她咬住下唇,擺出楚楚動人的模樣:“我隻有這些了。能不能通融一晚?帥哥,拜托了。”

在這個憑顏值辦事的世界,身披卷發、肌膚細膩的東方美人或許有權力這般央求,可肥胖的流浪漢女孩卻不可以。

小哥刷地冷了臉,指了指大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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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女士最終還是去睡協和廣場的板磚了。

或許是太累了,她在廊下一覺睡到天亮,直到被與時間賽跑的中國旅行團吵醒。

“我要在這兒來一張。”

“三二一!”

“茄子——”

熟悉的鄉音中,她睡眼惺忪地爬起來,撓了撓發癢的頭皮,對著晨光中的旅人發呆。

一覺醒來,她還在巴黎。

西岱覺得一切都荒謬得可笑,任何神誌清醒的正常人都不會相信。但是沒關係,隻要找到使館,她就有機會回國了。

忽地,一個穿著冰雪奇緣愛莎同款的小姑娘衝過來。

“莉莉,你彆亂跑!”她母親按著身上的千鳥格紋大衣,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媽媽,這裡有個乞丐姐姐!”

女人瞄她一眼,歎口氣,從挎包裡掏出一歐元遞給女孩兒。女孩怯生生地上前兩步,同西岱對了兩秒視線,放下硬幣就跑。

人不得不追過去:“跟你講多少次了......不要亂跑......”

這邊,西岱瞅了會兒閃閃發光的硬幣,糾結片刻,用食指一彈:“姐姐雖然落魄了,但還沒到稀罕你的地步。”

隨後,她從包裡掏出地圖,尋找大使館的方位。幸運的是,使館就在第8區,隻要10分鐘腳程。她拍拍身上的塵土,於晨光中出發了。

早晨的巴黎生機勃勃。

肥鴿在廣場中追趕旅人。波光粼粼的塞納河邊,賣各色貝雷帽的的小攤開張了。藝術家們掀開綠匣子,擺出映有巴黎景點的油畫、帆布袋、與素描。青年們騎著自行車、共享滑板穿梭,身姿勁逸,變成一道道躍動的剪影。

街角的咖啡店搭著紅篷,男女坐在藤椅上品嘗濃縮咖啡。店外停著賣可麗餅和法棍三明治的小車。若是在以前,西岱一定會積極營業,點一份早餐,用膠片機、拍立得和單反拍上十幾個造型才行。但今時今日,她樸素地買了份6歐的法棍三明治,帶走。

她很快抵達大使館。拿完號碼牌,在一眾穿著sandro和maje的留學生中閉著眼啃法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