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
江晚吟忽然抬了眼,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她小日子這種事除了貼身的侍女,隻有晚上同床的陸縉知道,可陸縉並不知道她和長姐晚上換了身份。
陸縉聲音一頓,也發覺到了,改了口道:“你如今正在這種多病的時候,怎麼能受冷?”
原來姐夫說的是她生病的事。
江晚吟抿了抿唇:“沒事的,我水性好,再說,這不是好端端地回來了嗎?”
陸縉火氣更盛:“你若是回不來呢?湖麵起了風你看不見?先上了岸你不知報平安,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在找你,若是你沒碰巧被風浪卷上來呢?”
陸縉沉聲訓斥著,江晚吟感覺自己發燒了,頭暈乎乎的,什麼都聽不清。
她揉了揉眉心,扯著他的衣袖打斷:“……可是姐夫,不管怎樣,我救了陸宛,您難道不高興嗎?”
陸縉頓時止住聲。
救了他妹妹,他該高興才是。
與他親妹妹相比,她一個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妻妹有什麼緊要的?
一旁的安平似乎也不明白,正側著目若有似無地打量著這邊。
陸縉自己也說不出自己在氣什麼。
何況,連她自己都不愛惜自己,他又何必為她擔心。
眼一垂,他看見江晚吟凍的烏青的嘴唇和發紅的雙頰那股煩悶更甚。
陸縉到底還是沒說什麼,轉過了身,聲音一如往常一般冷靜:“高興。”
明明說的是高興,他聲音卻聽不出半分高興。
江晚吟望著陸縉的背影,愈發糊塗。
她本意借救了陸宛討好他的,不知為何,反倒弄巧成拙,惹得他更生氣。
“陸宛已經沒事了,你也回去休息吧。”陸縉聲音一沉,淡淡地吩咐道。
江晚吟想不明白,隻好答應了一聲:“好。”
她正要回去,忽然眼前一黑,趔趄了兩步直直地倒了下去。
身後傳來一陣驚呼,江晚吟一無所知,隻記得倒下去前,仿佛有人托住了她。
陸縉亦是沒想到江晚吟會暈過去,一回身攬住了她的腰,又拍拍她的臉頰:“怎麼樣?”
卻沒有回應。
再伸手一探,江晚吟額上燙的厲害。
披香院離得遠,陸縉便吩咐暫且將人帶到了立雪堂的一個偏房,又轉頭讓人去請大夫:“腳步快些。”
吳大夫很快便來了,診了脈後,當著一屋子小娘子的麵不好多言,且江華容尚未趕到,長公主又在陸宛那裡,他思來想去,便出了門,隻同站在廊下的陸縉低聲說了病情。
“世子,小娘子性命無虞了,等退了燒便能醒來,隻是……”
“隻是什麼?”陸縉聽出他的吞吐。
吳大夫歎了口氣:“隻是這江小娘子來了癸水,又在湖水裡泡了這麼久,傷了身子,體虛氣弱,日後恐、恐難有孕。”
這診斷對一個女子來說實在太過殘忍。
陸縉陡然沉默下來。
隔著半開的窗,他回頭望了眼那尚在昏睡中的人,聲音放低:“……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
吳大夫沉思道:“不過小娘子年紀畢竟不大,好好調理興許還有機會。”
“好,我知道了,此事暫不要外傳。”陸縉許久才開口。
“世子放心,我必不會亂說。”吳大夫連忙答應下來。
陸縉沒再說話,擺擺手讓大夫下去,隻自己一個人憑欄迎風而立。
安平從江晚吟房內出來時,正看見陸縉沉默的背影。
他還是一貫的長身玉立,但雙臂撐在欄杆上,眉目不虞,似乎在壓著火氣。
安平知道陸縉雖待人溫和,骨子裡卻並不容易親近,臉上更是少見波瀾。
像今日這樣,屬實是少見。
安平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才出聲叫了一句:“表哥。”
陸縉仿佛沒聽見。
她又叫了兩聲,陸縉方回頭:“你回來了,什麼時候的事?”
“沒幾日。”安平走過去,發覺他眉間蹙著,詢問道,“宛宛已經救回來了,江妹妹也無事了,你怎麼還皺著眉,是誰惹了你不高興?”
“沒有。”陸縉聲音淡淡的。
若是安平不提,他尚未發覺自己氣的如此明顯。
“有的。”安平道,“你不知,你從前不高興的時候,就是這副樣子。”
她邊說邊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衝他擠出一個“川”字。
陸縉看著她蓄意引他笑的樣子,頗給麵子地扯了下唇角:“一彆兩年,安平,你還是沒變。”
“變了的,隻不過你沒發現。”安平雖在笑,聲音卻低下去,“表哥你也變了。”
“我變了什麼?”陸縉問道。
“變了很多。”安平狀似無意地打趣,“變得……平易近人了許多。”
“怎麼說?”陸縉倒是沒發現。
“譬如,今日——”安平拉長了聲音,“我記得從前常常有女子借落水接近你,好借肌膚之親圖個名分,可你從來都是視若無睹,今日倒是軟了心腸,對這位江小娘子好似很關心”
她咬著關心兩個字,微微加重。
其實這兩個字她用的都極為克製。
那何止是關心,分明是緊張。
緊張中帶著說不出的寵溺,眾目睽睽之下他明明是在訓斥,卻蓋不住的親密,好像隻有他能訓斥,旁人試圖附和反被他一個眼風掃了回去。
“有嗎?”陸縉臉上沒什麼情緒,“畢竟是妻妹,來府裡做客,不好讓她出事,你表嫂會擔心。何況宛宛也在,她雖然有過,總不能看著她不管。”
“原來是怕表嫂擔心,你們相處的很好?”
“還行。”
安平哦了一聲,卻忽然笑了:“可是表哥,我記得你從前是不會,也不屑對人解釋的。我不過問了一句,你卻解釋了這麼多。你當真……隻把這小娘子當成妻妹?”
她抬眼,試探地望向陸縉。
陸縉沒說話,一回頭,目光銳利。
安平立馬投降:“我說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