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救人(2 / 2)

燼歡 銜香 13034 字 9個月前

鄭巡檢頓時汗顏。

他們這些人能進入巡檢司的人不是靠蔭庇,便是靠科舉,家境皆不算差,在查案時自然而然便從他們自身的見識出發,鮮少能如陸縉一般心細,明明出身一等一的高,卻還能注意到底層人。

“你們再想想,普通百姓尋常做什麼行當能接觸這些東西?”陸縉問道。

一群人便犯了難。

有人說糊燈籠的,有人說紮紙鳶的,還有人說是陶匠,塗彩繪不小心沾上的。

但這些皆是小本生意,十幾人一同出現必然會惹人注意。

“不對。”陸縉一個個打斷。

局勢正膠著的時候,有個經常逛勾欄的湊過來看了看,很沒底氣的道:“我看著……倒有些像那些戲班子臉上抹的花臉。”

陸縉捕捉到了“戲班子”三個字,眼簾一掀,一通百通,腦中的猜測頓時串了起來。

對,戲班子。

戲班子出門常常用紅木箱子裝戲服,正好可以拿來裝兵器和藏人。

人數也多,剛好方便偽裝。

又是去勾欄那種熱鬨的地方,便是三五輛馬車同時停下來也不會引人注意。

原來如此。

怪不得他們能做的一絲痕跡也不留下。

陸縉撣掉指尖的粉末,站起身沉聲吩咐道:“五人一組,分頭去查,將城東的勾欄裡的戲班子全都查一遍,天亮之前必須查完,有任何異常立即通過望火樓傳信。”

“是。”

巡檢司的人立即領了命,動作利落的散了開,陸縉亦是親自帶了一隊人去查。

然而上京自古繁華,光是城東金水河兩岸的勾欄酒肆便有二三十處,相距又遠,一處一處的查訪著實費工夫。

天上的星愈發淡了,連月亮的彎勾都漸漸隱沒在天際。

後半夜,霧濛濛的又下起了雨。

搜查了十幾家之後,五更的鼓角一敲,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流言已經漸漸散了開,連街邊賣菜的小攤販都在竊竊私語昨晚紅蓮教的事,然長街上的望火樓卻無一處有動靜。

陸縉臉色越發的沉,走到了一處名叫迎春樓的勾欄裡。

時候已經不早了,若是這一家再沒有蹤跡,希望便愈發渺茫。

***

這一晚,除了陸縉,國公府亦是無人能安眠。

從壽安堂回來後,江華容被長公主暫時關在了披香院裡,無處走動,又氣又急,質問道:“我都已經回來了,他竟然為了江晚吟棄我的名聲於不顧,郎君當真在在意我這個妻麼?”

“郎君大約是為了賣官的事生您的氣,等氣消了便好了。”孫媽媽勸道。

“生氣?他便是氣我,難不成連公府的名聲也不要了嗎?我看他就是舍不得江晚吟,他們一定背著我早就勾搭上了!”江華容甩開孫媽媽,恨恨的想著。

“那倒未必,長公主不是也說了是出於道義,郎君那樣清正的人,定然也是這麼想。”

一提到長公主,江華容愈發憤懣:“我就知道,她一貫不喜歡我,安平一來,她笑的臉上都掬成了花,她就是想趁機休了我,好娶安平。不行,今日平南王府設宴,我們同王府的關係如此好,我若是不去,所有人都會知道我被綁走了,到那時便是府裡還要我,我又怎麼在她們麵前做人……”

“不行,我必須得去!”江華容說著,便往門口去。

但門口早已杵了兩個魁梧的護衛,攔的嚴嚴實實的。

江華容好說歹說也出不去,氣得回去一連摔了好幾個花瓶。

實則,長公主倒並不像江華容想的那般厭惡她。

她固然不喜江氏,但念在江氏守了二郎兩年的份上,平日裡還是忍了。

但這回,老太太昨晚生生被氣病了,陸驥在壽安堂守了一夜,回來時重重的咳了好一會兒,長公主同他這麼多年的夫妻,何嘗不知道他最看重麵子。

她在床上輾轉反側,在情與義之間糾結了一番,終於想出一個既能維護江晚吟,又能替江華容遮掩遮掩,也替公府保住聲名的辦法——讓安平將今日的宴會取消。

如此一來,所有人都不露麵,也就無法坐實江氏被擄走的消息。

倘若二郎能儘快將江晚吟救回來,一切便會風平浪靜。

長公主想,安平雖執著於二郎了些,但心地不算壞,想來她應當會答應。

於是天剛蒙蒙亮,她親自去了平南王府。

可她沒想到的是,她甫一將事情說出來,安平登時便變了臉。

“姨母,您說,昨晚被擄走的是江晚吟?”

“連你也覺得荒唐,唉……”長公主沒臉說江華容可能殘害庶妹的事,隻簡略的道,“正是,那孩子命苦,昨晚上天黑,紅蓮教的人認錯了,將她綁走了。她剛救了宛宛,此番確然是我們公府對不住她。江氏若是露麵,那群人知道抓錯了人,她恐怕凶多吉少了。可江氏若是不露麵,你姨丈他們又不高興。思來想去,我隻有來找你了,今日下了雨,你辦的又是賞花宴,你隻要推說不方便,再尋個天晴的時候開宴,便算幫我們一回了。”

安平的確覺得荒唐,此刻,五雷轟頂都不足以形容她的震驚。

如此天衣無縫的計劃,竟然會抓錯人!

安平麵色不顯,但手心快被掐爛了。

然此刻,江華容已經回了公府,就算他們以原計劃,將江晚吟剝了衣服丟到大街上,到時事已成定局,公府定然不會承認那是江華容。

這宴會原就是為了鬨大事態,坐實江華容被擄失了清白的。

此時,人都抓錯了,還如何坐實?

坐實他們擄錯了人,坐實江華容根本沒事嗎?

安平一口氣提不上來,惱的心裡直冒火,可如今這宴會已經沒用了,倒不如趁機賣給長公主一個人情,往後再徐徐圖之。

她壓下了怒意,努力擠出一副擔憂的樣子,握著長公主的指尖道:“姨母您彆憂慮,我答應您便是,定不會讓表嫂名聲受損。還有那江小娘子,上回落水便大難不死,這回定然也能化險為夷,您且安心。”

“安平,多虧了有你。”長公主握著她的手拍了拍,“若是當初二郎沒出那件事,不知該有多好……”

她歎了口氣,沒再繼續說下去。

安平眼神亦是低了聲音:“姨母,事到如今便不必說這些了。”

送走長公主後,她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對屏風後的人道:“你都聽見了,你的人抓錯人了,那不是江華容,是江晚吟,現在可如何是好?”

而屏風後的人,正是戴著銀狐麵具的裴時序。

安平原是聽聞昨晚裴時序放過了江晚吟的事情,心生不忿,這才叫了裴時序來問一問,順便商議一下日後的安排。

然裴時序甫一聽聞,轉身便走。

安平扯住他的袖子:“裴教首,這樣大的事你不解釋一句就走?我還沒問你呢,昨日你為何要放過江晚吟?”

“你不必知道。”

裴時序冷聲道。

安平還從未被人這樣冷待過,可這人是父親的座上賓,此番父親沒有回京,她在上京全需仰仗他行事。

因此雖不服,她還是隻能忍著:“好,我不問,但如今這江晚吟已經知道了我們的據點,她必須死。我知你不動婦孺,你若是不下命令,便由我來下,如何?”

“你敢?”

裴時序驀地回頭,目光似寒劍。

安平被他冷冷的一釘,忽然意識到不對來:“……都如此地步了,你為何還不動她?”

裴時序不說話,隻吩咐手下去備快馬。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還能有什麼用意?

看他的反應,不但在意,在意的還極深。

安平忽然想起了陸縉。

昨晚,聽說他親自帶了人去找江華容,她還以為他是對江華容有幾分情意,現在再想來,他一定早就知道抓錯了人,秘而不發,全是為了保全江晚吟。

一個,兩個,都是為了江晚吟。

甚至冷血無情如裴時序。

這江晚吟究竟有什麼魔力?

安平忽然抬了頭:“倘若我非要殺她呢?”

“你不會有這個機會。”

安平話剛脫口,直接被裴時序單手掐住了脖子,生生地拎起。

“你今日最好不要派人跟在後麵做小動作,若是讓我發現,不管你父親是誰,我都不會放過你。”

裴時序警告道。

“我……我知道了。”

安平麵色紫脹,快要閉過氣的時候,裴時序眉間的戾氣一壓,方放了手。

安平捂著脖子重重咳了幾聲,望著他的背影,卻忽然笑了起來:“你放心,我不動她,可她沒死在我手裡,恐怕……要先死在你自己的手裡了。親手害了自己心愛之人,這滋味如何?”

裴時序閉了閉眼,喉間湧上一股腥甜。

不等馬車停穩,他奪過馬鞭,徑直上了一匹馬飛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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