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烈,春衫薄。
早春二月,天還是寒的。
江晚吟進了帳後,方屏退一身的寒氣。
行軍在外,一切從簡,即便是主帳,帳中也不過一張案牘,數把椅子,然後用一道簾子將臥榻隔開。
不過帳內布置雖簡單,收拾的卻極為乾淨,文牘堆積如山,卻沒有一絲雜亂,整整齊齊的擺放好,一如陸縉嚴謹到嚴苛的性子。
主帳中的文牘定然皆是機密,江晚吟眼神很規矩,進來後,陸縉沒發話,她便老老實實地站著沒動。
不知是不是錯覺,或是分開太久,她又覺得陸縉今晚極為冷淡。
自打進來後,他沒同她說過一句話,隻隨手撥了下爐釺,往爐中添了幾塊炭。
火舌嘭的一下竄起,照的江晚吟眼睫一顫。
她看著陸縉高大的背影,愈發覺得尷尬。
她千裡迢迢的來綏州,原是想給他個驚喜的。
但眼下看來,他似乎並不大高興。
想想也是,軍中本就忌諱女子出入,他又是主帥,自然不能帶頭違反。
她如此貿然,又給他添麻煩了吧。
江晚吟絞著細細的手指,慢慢垂下了頭。
果然,下一刻,頭頂上傳來一道凜冽又毫不留情的聲音。
“趴過去。”
陸縉沉聲,執起架在案上的鐵鞭,目光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的條凳。
他竟然當真要罰她……
江晚吟眼一抬,頓時睜圓。
“沒聽見?”
陸縉微微側目,握著帕子從上到下慢條斯理的擦拭那根生了鏽的鐵鞭。
擦完紅鏽,不難看出,那真是一根極其漂亮的竹節鋼鞭,成年男子一手剛好握滿,一鞭子下去,隻怕傷人不輕。
江晚吟瞥了一眼,眼皮顫了下,眼中迅速蒙上一層霧氣:“你當真,要動手嗎?”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軍紀更是如此,你犯了錯,理當受罰。”
陸縉聲音淡漠,身姿筆挺,絲毫沒有網開一麵的意思。
江晚吟聞言頓時說不出的委屈。
她是犯了錯,可她明明是想見他才來的啊。
他卻一點兒都不留情麵。
已經過了三個月了,他定然是不在意她了。
見陸縉無動於衷,江晚吟吸了下鼻尖,還是緩緩上前,趴到了條凳上。
心一橫,她閉了眼:“你動手吧。”
陸縉卻巋然不動,反沉了聲音:“你沒見過旁人是怎麼受笞刑的?”
“什麼?”江晚吟遲疑地看向他。
陸縉執鞭挑了下她衣裙下擺:“這個,撩起來。”
江晚吟趕緊捂住衣擺,又突然想起來,這所謂笞刑,不單是體罰,更是為了折磨人顏麵,往往讓人剝了衣裳,當眾行刑。
他竟然嚴苛至此,連這樣一絲例外都不肯對她網開一麵。
江晚吟鼻尖直泛酸,委屈的心口一陣一陣的抽痛。
千裡迢迢主動來找他,她本就夠難堪了,可他還這般不在意。
她也是要顏麵的,斷不肯再低聲下氣的哀求他。
江晚吟抿著唇,深吸一口氣才下定決心,緩緩將衣裙下擺往上掀。
然大帳不比磚牆,到底還是冷的,江晚吟趴在條凳上,被冷淡瑟縮了一下。
陸縉卻久久不動。
江晚吟咬住下唇,終究還是耐不住,催促一聲:“你要罰便罰,罰完了我還要趁夜離開。”
話音剛落,她餘光裡便看見陸縉高高揚起了鐵鞭,嚇得趕緊閉上了眼。
陸縉這般孔武有力,一鞭子下去,她必會皮開肉綻吧。
更彆提二十鞭。
江晚吟頓時渾身緊繃,連腳趾都蜷緊。
然緊張了許久,明明都已經聽見鞭子帶起的風聲了,那手即將落下時卻停了。
江晚吟睜眼:“又怎麼了?”
陸縉摁下了鞭子,雙臂搭在她腰兩側,目光下移,喉結也滑了一下:“你這樣,我怎麼繼續動手?”
江晚吟茫然地看他一眼。
陸縉卻提了下她裙角,看著她兩條並緊的細白的腿,聲音低沉:“我讓你把外衣脫了,誰讓你把裡麵脫了的?你是來受刑的,還是賄賂人的,嗯?”
尾音長長的挑著,目光意有所指,江晚吟臉頰瞬間滾燙。
“賄賂朝廷命官,可是要罪加一等。”陸縉提醒道。
江晚吟頓時百口莫辯,乾脆拉下了衣擺,隻扭著頭:“隨你。”
然當鞭子真正落下的時候,卻隻聽啪的一聲,像巴掌一樣拍在她臋上,拍的她顫了下。
不但不疼,反倒……帶著一絲煽情的意味。
江晚吟臉頰一燙,回頭瞪了眼陸縉:“你……你乾什麼呀?”
“罰你。”
陸縉聲線低沉,唇角卻微微揚著。
江晚吟瞬間明了,原來……原來他是要這麼罰她啊。
剛剛還冷冰冰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變了味。
江晚吟瞥了眼他唇角,酸澀過後,又說不出的憋悶,扭過了頭:“不罰了麼,那我走了?”
陸縉一手攔住她:“軍營重地,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留也不行,走也不行,那你要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