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去,卻在湖邊遇到了一抹熟悉的揉藍身影。
是江晚吟,隻著一件單衣,正從湖邊的石階上往湖心去,湖水已經沒到了她腰際。
“站住。”
陸縉蹙眉,從岸上叫了一聲。
江晚吟卻恍若未聞,抱著雙臂,涉著冰冷的湖水,仍是一步一步往深處去。
看樣子,分明是求死。
眼下已是深夜,女使都已經睡下,救人要緊,顧不得男女大防,陸縉解了大氅,快步過去,一把撈住江晚吟跌跌撞撞的腰,將她抱起往岸邊帶,靠到一株柳樹上。
“你這是作何?”
江晚吟被湖水冰的意識有些混沌,聽到怒斥,她方回神,發覺陸縉大概是誤會她在尋死。
江晚吟這些日子的確過的生不如死,但還沒軟弱到主動求死的地步。
長姐不是要她替她生子麼,倘若她不能生育,她對伯府沒用,想來自然便會放過她了。
江晚吟本想買一副絕育的藥,但這種藥太過突兀,一旦服下必會被診出來,到時恐會弄巧成拙,惹得伯府生怒,反而去對付她舅父和裴時序。
江晚吟一向體寒,思來想去便想到了深夜涉水之法。
隻是不曾想,第一晚試驗便碰上了陸縉,反被他撈了出來。
她不能說實話,便隻好垂頭不語。
剛剛又嗆了水,捂著心口低低地咳著。
夏夜衣衫單薄,江晚吟的揉藍衫子濕了水,薄的半透,緊緊裹著她的腰,身軀玲瓏,呼之欲出,隱隱窺見渾圓,幾乎是一覽無餘。
陸縉喉間微微滾動,眼神一移,將自己的大氅丟過去。
“披上。”
“多謝。”江晚吟連忙接過大氅。
拉扯間,陸縉無意間忽地瞥到她心口處有一二紅|痕。
她肌膚雪白,襯的那痕跡格外顯眼。
但妻妹並未婚娶,陸縉很快移開眼,隻當是夏夜蚊蟲多,被蚊子叮出來的。
隻是眼一低,他又看見她了曲起的小腿,薄衣貼著,雙膝皆是烏青。
陸縉畢竟是成了婚的人,自然清楚那痕跡是怎麼弄得。
紅痕,淤青,還有深夜投水……
陸縉微微蹙了眉,委婉又不傷小姑娘麵子地問:“你可是被人欺負了,一時想不開?”
江晚吟這才發覺衣衫半透,她趕緊扯了下衣擺,攏好衣襟,蓋住膝蓋,低低地道:“姐夫誤會了,我隻是有夢遊之症,一時走錯了地方。”
一低頭,她濕發垂到身前,頸後也露了出去,上麵依稀還有一些淡淡的痕跡。
陸縉目光一頓:“當真沒有?”
江晚吟後知後覺,趕緊又捂住後頸,臉頰紅的快滴血,聲音也低的幾不可聞:“您……您彆問了,今晚多謝您,我先回去了。”
她鼻音已經帶了哭腔,轉頭急急地要走。
陸縉負手,聲音沉緩:“我是你姐夫,你既到了府裡,便不必拘謹,有什麼難處儘可對我說,國公府絕不姑息奸佞之徒。”
江晚吟腳步頓住。
陸縉又道:“現在可以說了,那人,究竟是誰?”
江晚吟微微抬眸,隻見陸縉軒然霞舉,麵冠如玉,泠泠如山巔雪。
還能是誰呢?
倘若當真是彆人便好了。
他也許當真會為她做主。
她張了張口,怎麼都說不出口,終究還是垂了眸:“沒有人,您誤會了。”
說罷,不等陸縉再問,她裹著大氅碎步回了水雲間。
陸縉微微皺眉,腦中快速地過著府中可疑的男子。
然可疑的人實在太多,他一時暫且理不出頭緒。
畢竟是妻妹,在府裡遇到了這種事,公府實在難辭其咎。
陸縉麵沉如水,站了片刻後調步回去,一抬步,卻踩到了一塊用紅繩係著的羊脂玉,大約是江晚吟不慎丟下的。
他撿起那玉摩挲了一下,緩緩收在掌心。
經此一事後,江晚吟暫不敢在深夜去涉水。
晚上陸縉來的愈發頻發,每每過後,常常攬著她入睡。
江晚吟即便累極也不敢闔眼,總是等他睡熟後悄悄拿開他的手起身,回去後避著江華容的人叫晴翠備水擦洗。
後來,陸縉又讓人問了她幾回那玷汙她的人是誰。
江晚吟隻抿著唇搖頭,再問,她便抱著膝哭,哭的極其害怕,又極其委屈。
委屈什麼呢?
她又為何總是欲說還休地看他?
那人究竟是誰,讓她如此害怕,一次次被欺侮卻連名姓也不敢提?
陸縉從未接觸過這樣嬌弱的小姑娘,一時也不好逼她,隻承諾她什麼時候願意,便什麼時候同他說。
江晚吟有口難言,加之更擔憂裴時序和舅父,心思鬱結,一日日消瘦下去。
(八)
婚期將至,裴時序暫時處理完紅蓮教,回了青州去。
這一回卻得知江晚吟被忠勇伯悄悄接回了上京散心。
不會的,他不過是離開了幾日,必不會如上輩子一樣。
裴時序扶著欄杆,又看了眼屋內繡到一半的嫁衣,心口劇烈的一縮,迅速乘船北上。
林啟明原本隻是想借此敲打敲打裴時序,沒料到他反應如此大,一時摸不著頭腦。
直到偶爾發覺了忠勇伯府的人在盯著林氏,他才陡然意識到不對,再一翻江晚吟的信件,她總是報喜不報憂。
這孩子必定是出事了,林啟明急火攻心,也病了一場。
裴時序到了上京後,借了陸家旁支的名義,遞了帖子讓江晚吟出去。
江晚吟收到信後,不明所以。
彼時,江晚吟仍不願說出那欺負她的人,陸縉便給她派了暗衛,暗中盯著。
夜色朦朧,發覺有人給江晚吟遞信,且言辭親密,暗衛便把裴時序當成是欺侮江晚吟的人,扭送到了披香院。
將人捆起來之後,陸縉又叫人給江晚吟傳信,通知她來認一認這是不是欺侮她的登徒子。
“認人?”江晚吟心生忐忑,“……什麼人?”
“您去了便知。”康平說話簡略,怕嚇到她。
江晚吟隻覺得事情要敗露了,隻好硬著頭皮去了披香院。
一進門,便看見坐在上首,身姿挺拔的陸縉。
“過來。”陸縉抬手指了指屏風,“康平說抓到了一個疑似的人,你去看一看。”
江晚吟進來後,目光一直盯著陸縉,心跳的極亂。
此刻發覺他說的是真的,他當真抓了一個所謂的奸夫,江晚吟頓時又覺得荒唐。
她搖頭:“不是這個人。”
“看也未看,你便如此確定?”陸縉沉著眉眼,“今日有我在,你不必害怕。”
江晚吟不知該如何說。
她定定地看著陸縉,隻覺得難堪。
屏風後的人自從聽到“欺負”兩個字之後,雖被捆著,卻掙紮的厲害。
江晚吟心知冤枉了好人,卻又不能說破拿走她清白的到底是誰。
她隻好上前繞過屏風,給這無辜的人一個清白。
這一看不打緊,當看到了那被捆起來雙目發紅的人時,江晚吟捂緊唇,腳步像是被釘住了一般。一步也挪不動。
她反應如此大,陸縉微微皺眉:“這個,便是欺侮你的人?”
江晚吟搖頭:“不是。”
“那是誰?”陸縉又問。
話脫口的那一瞬間,腦中的思緒串聯,他手心忽地攥緊,目光銳利,明白了那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