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鶴的長脖抬起,歪了歪頭,明明是動物的眼睛竟有種通人性之感。
它與知珞對視半晌,抖了抖翅膀站起來,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靈草。
伸手,她摸了摸白鶴的羽毛,光滑柔軟。
白鶴吃到那兒她就跟到那兒,一直在摸同一個地方,白鶴好脾氣地轉身,示意讓她摸另一邊,彆把它摸禿了。
過了許久,屋外傳來另一隻白鶴落地的聲音,一少年負長槍邁進前院,抬眼便見一鶴一人,場麵和諧。
知珞望向他,疑惑皺眉:“?”
怎麼現在就過來了?
燕風遙頓了頓,瞬間明了自己是多想了,以為她暗示的儘仆人職責包括一些整理。
兩人僵持片刻。
他一時間走也不是,進屋也不是。
知珞:“你來乾什麼?應該明早上再來。”
燕風遙:“我以為你說的包括要幫你整理屋。”
知珞聞言思索一陣,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可能說少了:“那你整理吧。”
燕風遙:“……”
他走進屋子。
知珞摸摸白鶴的背。
屋裡很乾淨整潔,也不知道有什麼可以整理的。
她摸完跟著進屋,卻見那些瓶瓶罐罐被他擺放在櫃上,放一排丹藥,後麵再放一排,中間涇渭分明,分成兩部分。
一部分是治療傷藥,一部分則是其他用處的丹藥。
他的長槍靠在角落牆上,並未隨身攜帶。
燕風遙打開衣櫃,秘境之前住處的衣物都被他帶了過來,所以剛剛才多花費了一些時間。
疊好放置,再將床褥整理規整。
他走至鏡台前,原本想要將木梳放入妝奩中,卻發現裡麵已經有一把精致的梳子,遲疑片刻,關閉妝奩,木梳依舊待在他衣中。
知珞坐在桌子旁,麵前忽然被放了幾本書,她疑惑仰頭。
燕風遙:“這是明日要上課的書。”
他看見少女仰著頭的臉上逐漸露出不情願的神色,僅僅是眉毛微皺,那雙輪廓圓潤的琥珀眼便立時流露出幾分抗拒。
“…”燕風遙隻能無視。
所有事情都做好了,他清閒下來,立在桌邊斂神一瞬,黑色眸轉向她,沒有浮於表麵的笑,暗暗沉沉,也沒有過於凶戾的恨,一片平常。
很奇異,他私底下會對奴仆的身份束縛感到不屈煩躁,甚至會惡意揣測。為了避免主仆誓約的反噬,他也一直在控製想法,比如用“束縛”籠統代替傀儡線與誓約,也不去仔細想它的含義。
對於他而言,這很簡單。
除了那一次不謹慎的暴露,後麵再沒有觸犯,他會主動刨除掉一切傷害她的想法,控製在一個度之間,這也是少年適應現狀蟄伏的一種方式,至少現在他沒有能力去一次又一次觸犯誓約。
如果未來有了能力,他可能就會撕破束縛——然後,至於怎麼對待她——少年自若地中斷想法,不管後麵的答案是什麼,以防觸犯誓約,他從不會去想。
但真的到她麵前做那些仆人做的事情時,又會被打亂思緒波動,她太不通人情世故,導致他總是多做一些事,多說一些話。
知珞粗略翻一遍書,簡直頭昏腦脹,光宗門規定就有幾大頁,其餘的介紹修仙界勢力的也是一團一團的黑字擠在一起。
她疲憊地歎口氣。
燕風遙看著她:“那我先離開。”
知珞:“嗯。”
天色漸晚,他一走,知珞想了想,又把書丟開,去叮囑一遍白鶴如果有人要來害她就叫一聲,然後鑽被窩裡倒頭就睡。
白鶴:“?”
它低頭繼續吃。
*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白鶴就開始叫,一聲接著一聲。
踏進前院的燕風遙略帶寒意,瞥一眼白鶴,殺過人和喜歡殺人的眼神是不一樣的,它瞬間閉上尖喙。
燕風遙進屋時,知珞還在穿鞋,搖搖晃晃坐到鏡台前。
少年的手帶著露水寒氣,讓才從暖和被窩裡起來的知珞涼了一下,清醒不少。
整理完,他們才坐上白鶴前去竹聲院。
昨日劍門出了兩名雙靈根的事早已傳遍,像這種基礎課,會與其他通過雲梯入門的內外門弟子一同上,還有一些被懲罰過來重聽的修士。
知珞進入室內時,兩人一桌,座位差不多快要坐滿。
她壓根沒注意那些人似有若無的視線和竊竊私語,和第一排招手的翊靈柯打了招呼就徑直走向最後一排空位坐下。
燕風遙自然是跟上,他更不在意那些人,目不斜視。
就坐之後,一白發老人悠然進入:“我就是這一個月教你們的人,徐潭。叫我徐老便可。”
他表麵上進入狀態教學,但他都講過幾百遍的東西,嘴上按照慣性講課,眼睛瞟向最後一排的兩人,麵帶笑意。
怎麼說也是和望華君一個資質的弟子,應當更加聰慧才是。
……嗯?那知珞怎麼感覺眉頭都快皺成一團了?
……
“先寫一遍門規最重要的四條,紙上寫。”
室內頓時響起嘩啦啦的紙聲,然後安靜下來,都在執著毛筆書寫。
知珞神情極其認真,盯著空白紙,毛筆怎麼也落不下。
連握筆姿勢都是方才看彆人現學的,她完全不會用軟綿綿的毛筆寫字。
同樣才模仿出正確握筆姿勢的燕風遙也在沉默:“……”
他在魔界雖然讀過書籍,用樹枝石頭劃過字,但從未用過毛筆。
兩人齊齊注視著白紙。
……
徐潭慢悠悠巡視,看了幾人的抄寫點了點頭,然後走到昨日傳出不小動靜的兩人麵前,麵帶笑容地看向伏案兩人手下的紙。
他笑容一僵:“……”
這是什麼?
字奇醜無比,堪稱初學者中的初學者,那燕風遙還算是真的在模仿書中字跡,越寫到後麵越好,知珞也在進步——隻是她並沒有模仿,自顧自寫,反而越寫越……生硬稚嫩?像是小孩子的字。
“……”徐潭保持住一臉虛幻微笑,踱步到彆處。
燕風遙黑眸微動,他看向知珞,知珞正一個不慎,左手手指按在未乾的筆墨上,沾染黑墨。
她似有所感,抬眸與他對視一眼,皺眉煩悶,近乎是瞪人了。
燕風遙愣然一瞬。
她顯然是很不高興,他還是第一次見她臉上有如此鮮明的表情,與細微的流露完全不同。
知珞瞧見燕風遙不知道在想什麼,朝她露出一個笑,不是偽裝出的微微輕笑,而是屬於少年的略帶鋒利的笑。
安靜對視間,燕風遙不得不說點什麼來結束這場緘默:“你手指染上墨水了。”
知珞奇怪地看他一眼:“我當然知道。不要看我打擾我。”
燕風遙忽覺脖子不受控製,被迫轉回去不能再看她。
“……”